小裴氏收回目光,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来到了任婆子面前,突然朝两人跪了下去,再也不顾相见时的那点儿自尊心,终于示了弱。
“姐,我求你,把孩子给我。”
小裴氏穿着一身华服,却做着如此卑微的事。
任婆子有些看不懂这个妹妹了,她以为今日谈不妥,大概会兵刃相见,那么这么多年的事,也该同她好好理个清楚了。
庄户家赤脚的还怕穿鞋的么?
只是任婆子怎么也没想到妹妹竟然不强着来。
任老头也是惊了一跳,他又坐了回去,不受这个礼,任婆子也侧过身去,不予理会。
小裴氏苦涩一笑,说道:“姐姐是知道我的,小小知州之女能嫁到晋王府去实属不易,这桩婚事是母亲给你定下的,可是我抢了去,因为我争强好胜,不甘于平凡。”
“若是当初是我嫁给任平这样的小长工,我会寻死,我宁愿死在知州府也不愿意来这乡下。”
“可是十八年过去,我来了安城,我突然觉得姐姐这样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不会有晋王府后宅里的阴私缠斗。”
“当年我怀上双胎,为何生下荣长时我要闷死他,不是我知道他是傻子,而是我怀孕的时候便已经上了人家的道,中了毒。”
“当初我为了保住这一胎,不得不让神医将毒全部引入其中一个孩子身上,才保全了老二。”
“为了我和老二在晋王府的地位,我只能把老大闷死,我以为老大迟早养不活,既然都是要死,那就当作没来过这个世上吧,至少这么默默地没了,也不会给我们母子留下话柄。”
“姐姐当年看到的只是我动手的时候,却不知我当时心头有多难受。你将孩子强行抱走,我完全可以阻拦你,但还是心软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去年代孩子给我送来皮子,我以为你打算利用老大来认我这门亲,我当然得拒绝。”
“这个没在我身边养大的孩子,我的确没有感情,我的心全部偏向了老二,手指头尚有长短,做父母的不可能没有偏心,而我们母子在王府,不可以行差踏错一步。”
“老大虽然活了下来,但名声并不好,成了傻子,我岂能容许他的存在而毁了他弟弟的前程。”
“姐姐当年说的对,我们同住娘胎肚皮,一个良善,一个狠毒,我就是那个狠毒的人,我对你们狠毒,我对自己何尝不狠毒,我这么多年在王府活得惊惊颤颤容易么?”
“我抢了姐姐的婚事,却没有抢到姐姐的男人,若不是那次酒宴上有了机会,有了孩子,不然的话,而今的我又老又丑还无子嗣傍身。”
“我独守空房十八年,十八年的青春还不能换来一个爵位么?我岂能甘心?”
小裴氏说到这儿,连忙拿手帕抹眼泪。
任老头和任婆子听到这一番话很震惊。
高门大户家里的阴私的确不少,便是以前知州府上,作为嫡出女儿,也看到了不少庶出弟妹们的辛苦。
只是任婆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心狠手辣的妹妹到了王府会过着这样的日子,所以小外甥没了,也是爵位之争了?
既然如此,任婆子更不能将老三交给妹妹,这个孩子不是她所生,却费尽了她的心思才把孩子养大。
难怪小的时候老是生病,总是寻不出原由,要不是老三的师父定期过来教他功夫时送上药丸,这孩子也是养不大的。
那个时候任婆子就有些怀疑,好好的两孩子为何出生就傻了一个,还有奇症治不好,直到孩子成年了,才没有再发病了。
“姐,我求你了,把孩子给我可好?这个爵位我守了十八年,不能让他们得了好处,你可知晋王府里多少庶子庶女,那些个侧妃,出身都高,我斗不过她们的。”
小裴氏膝行向前,伏在姐姐膝头痛哭。
任婆子连忙起身避开。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路是你选的,你能怪谁?这个孩子是我养大的,他随我,心地善良,日子过得美满,你不要打他主意。”
“你自己的野心害死了你偏爱的二儿子,如今难不成还要再来害死你唯一血脉的大儿子么?”
“三儿打小就生病,长大了才好,但脑子仍旧不正常,时常乱发脾气,心智如同孩儿般单纯,你带走他,他要怎么在晋王府活下去?直接去送死么?”
任婆子几句话说得小裴氏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个儿子的缺憾,也是她最担心的事,但是他长着跟他弟弟一样的脸,只要不说话,乖乖地,就能骗过所有人。
但显然姐姐不会同意她控制住荣长的,而且恐怕也控制不住。
任婆子见妹妹说不出话来,总算还有些良知,于是交代道:“你来安城做什么的我不想管,但是你要动老三,我不会同意。”
“这个孩子你是有亏欠的,你真是他亲娘,就别去打扰他的生活,世子之位那是你的事,我们管不了。”
任婆子一口气说完,也不再停留,这就要走了。
小裴氏从地上起来,拿帕子抹了一把眼角,看着任老头扶着任婆子出门去了,她没有强行挽留,倒也不是非得现在将大儿子弄回京城。
老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