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白夜伤重还是不重,可他咬牙撑着。
每次都是,无论受伤轻重,他都不吭声,独自忍受。
沈嘉凝忍不住咬紧嘴唇,双脚如同灌铅了一般焊在地面,不能移动。
那男人此时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根本不能自己走路,而是被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牵着往这里走来。
楚鹤川老远便大声道:“军医,快些过来帮白夜治伤!”
军医听到声音,将玄武的手轻轻放到了一根帕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帐篷门口。
沈嘉凝便也站在门口,望着对面过来的人。
楚鹤川:“快些!白夜和阿勇伤得……”
他一下看见了沈嘉凝,嘴里的话岔了气,半天才接了回去:“伤得极重。”
虚弱的白夜抬起头来,一下撞到了沈嘉凝的视线。
他愣了一下。
沈嘉凝咬住嘴唇,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样。
她看见了,他散落在鬓边的两缕散乱的白发,全被血染红,他胸口有两个血窟窿,肚子上有一个血窟窿,大腿小腿上都是刀伤。
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要穿黑色的衣服了。
也许是因为他总是受伤,穿其他颜色的衣服,那血液染上去,太明显,太吓人。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沈嘉凝的脚终于能挪动一点了。
她姿势怪异地慢慢向他走过去,两个膝盖好像被绷带绷了起来,有些难以弯曲。
白夜猛地直起了身子,一下将两个扶着他的士兵给推开,强撑着站在原地,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脸上忍耐痛苦的神情飞速隐没。
他像决裂之前那般,用冷淡的眼神看着她。
沈嘉凝以为她不在乎了,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这受了伤还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痛。
她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不堪,可一张口,嘶哑哽咽的声音便出卖了她。
她说:“你……你伤很重……”
白夜眼神不受控制地扫了她腹部一眼,旋即飞速挪开,淡淡道:“不重,身上都是敌人的血。”
可声音明明在极力克制痛苦。
沈嘉凝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半天终于僵尸挪步挪到了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黑衣藏匿下的伤也更加肆无忌惮地展露在了她眼前。
她不敢说话了,怕他发现自己过了头的关心。
可她的心还是在胸膛中悄悄紧缩,好似有千万颗针不断地往上面扎。
白夜看出她神情的异样。
他心中忽然觉得暖暖的,伤口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有她这样关心的眼神看着,他觉得头脑发晕。
他又张嘴问:“你怎么……”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忽觉得眼前一黑。
“白夜!”
沈嘉凝惊恐上前,男人直挺挺地往前一倒,正好被她接住。
可他原本就壮,晕倒之后没有意识,一下将沈嘉凝给压倒到了地上。
她用力支撑住他的身子,终于忍不住哭着大喊:“白夜,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眼泪从眼眶中拼命滚落,如同断线的珍珠。
楚鹤川忙走过来将白夜扶起来,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将他抬进了营帐。
旁边还有一个阿勇,一个玄武都受伤,等着被治疗。
好在楚信提前找来了城中的大夫,现在正好赶来。
而在营帐的另一面,高子清一只手拉着谢达的儿子的手,另一手捏着衣袖。
他看见了白夜被搀扶着回来,看见他和沈嘉凝说话,看见他直挺挺地晕倒进了沈嘉凝怀中,看见了她抱着他大哭……
另一道哭声忽然响了起来,将高子清给拉回了神。
他低头一看,谢飞的手被自己不经意捏得通红,由于太痛了,这孩子才哭了出来。
他弯下腰,将谢飞给哄好,又拉着他去了那个营帐,将孩子放到了他娘身边。
白夜伤势太重,被搬到了另外一个帐篷中。
军医一脸紧迫地帮他处理伤口,阿青匆匆忙忙地帮着打水。
“大夫,他会不会死?”
沈嘉凝一边擦眼泪,一边紧紧盯着男人死灰一般的面容。
她想要去帮忙,想要帮他擦拭湿润的头发和脸庞。
可又因为两人已经决裂,她不愿意靠他太近,只能吩咐阿青帮他擦脸擦头发。
大夫头也不抬,一双手虽然苍老,可捏着针线却一点也不发抖。
另外助手在旁边给他打下手。
听见沈嘉凝哽咽的哭声,军医道:“说不准,伤得太重了,得看能不能熬过今晚。”
沈嘉凝伸手蒙住嘴,防止自己哭得太大声。
楚鹤川走进帐篷,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出去来。
“别哭了,影响大夫给他治伤。”
沈嘉凝将手掐入手背,用疼痛来压抑住悲伤。
“乔乔呢?她不是应该来照顾白夜吗?”
声音怪异难听,楚鹤川盯着她的眼睛直皱眉。
“我说你一个公主,怎么就那么爱哭呢?哭起来真的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