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不是他做的食物不好,而是王小姐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燕语点头道:“这两天辛苦你了,我给小姐找了新的厨师。”
刘厨师明白自己要卷铺盖走人了,好奇的朝新来的厨师看去,见对方如此年轻倒是大出意料,倒也没有说些什么,谁来都是一样。
燕语道:“这个月的月钱会如数给你。”
无功不受禄,刘厨师道:“不敢,刘某一点忙都没帮上。”
燕语道:“祝婶,带刘厨师去领月钱。”
“刘厨师,跟我来吧。”
“多谢燕语姑娘。”
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刘厨师答谢一句之后,跟着祝婶离开。
燕语并没有功夫跟刘厨师磨磨唧唧,打发了刘厨师之后,对着谢傅问道:“你要做什么东西给小姐吃?”
谢傅应道:“一碗粥。”
燕语问道:“你刚才做的那清粥吗”
谢傅想了想之后,应道:“试一试吧。”
刻不容缓,谢傅立即熬粥。
如燕语刚才所见一般,谢傅熬粥的时候专心致志,从头到尾不发一言,让人感觉他在书写文字,又好像在泼墨作画一般。
虽是熬粥,心境却是相同,用意用心用情,把他对生活的热切与期望都贯入美食之中。
这好比看到某些传世名画时,总能跟随画意,进而触摸到作画人的广阔心境,心神随作画人所识所思而飞。
燕语跟在王婉之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对于韵更加敏锐,这就是为什么她感觉谢傅特别,对他过目相看的原因。
谢傅在熬粥,亦在解心,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可又觉得不荒唐,有友二三慰言尤胜三冬暖。
燕语一直看着,恍然不知时间流逝,看了时辰,这粥谢傅竟熬了快一个时辰。
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主意谢傅到底在干什么,她只是一个看着这个人,这张平静的面容,好像无论他做什么,只要是这个人做什么都一样。
谢傅将粥端在燕语面前:“凑近一点。”
燕语特意深深嗅了一口,却闻不到什么美味来。
谢傅似非要燕语闻一闻,将粥凑近燕语圆润娇俏的下巴,燕语立即被热气腾腾的雾熏得脸颊热乎乎,眼睛也有点酸涩。
谢傅问:“什么味道?”
燕语应道:“清淡无味。”
“不,人间烟火气。”
燕语闻言一愣,只感觉这么说还好像有点,小姐曾说过思之即有,闭之即无。
看向谢傅,这人很不简单,若不是她常年跟在小姐身边,领悟到一些不一样的感想,还真的跟不上他的节奏。
“我只做一遍,搅多了就变味了。”
谢傅说着轻轻转动汤匙,随着汤匙转动,粥水变得如同缓缓流水,那旋转的弧波,居然发出如同树叶沙沙的声响来。
到底是什么回事,燕语惊讶的看向谢傅,粥水居然能发出声音来。
谢傅道:“这是我以前做的沙粥,至于原因一时也无法跟你解释清楚,你仔细看,仔细听。”
说着突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却是汤匙碰到碗的内壁。
叮当叮当,似有意似无意,却十分悦耳动听,让人心神愉悦。
燕语又错愕的看向谢傅。
谢傅却已经停止,“如果小姐问你这粥叫什么名字,你就告诉她叫檐马叮当。”
“檐马叮当?你为什么笃定小姐会问。”
谢傅笑道:“如果她没问,说明我失败了。”
燕语“啊”的惊呼一声。
谢傅笑道:“去吧,要不人间烟火气没有了。”
燕语端着粥疾步离开。
谢傅望去屋檐,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第一次注意到屋檐下的檐马,他充满好奇的看着在微风中摇晃的檐马,听着那叮当叮当的声响。
孤独的内心一下子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烈的期望,渴望去了解,他的心慢慢变得火热起来。
看着听着,他渐渐的感到饥饿。
每个人都有童年,随着时间流逝,世事折难,渐渐忘记了自己最初的那轻而易举便能触动的童心,一点小事一点惊奇的发现就能开心兴奋起来。
特别是人在最悲伤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候,渴望回到最初,并努力去捕捉寻获着。
对于一个厌食厌生的人来说,任何美食都不能够打动她。
能够打动她的唯有曾经那份对生活的热情。
燕语这边直奔卧室床榻。
卧床盖着被子的王婉之瘦的皮包骨头,深陷的双目紧闭。
这样一幅模样,说她随时会走也毫不为过。
燕语见了,眼泪就忍不住滴答滴答的流,却笑着柔声道:“小姐,吃粥了。”
王婉之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有听见,一动不动应也不应。
“小姐,吃粥了!”
这一回燕语说的特别大声,似非要将王婉之吵醒,可王婉之宛如死人,吵不醒。
燕语一手端粥,腾出一只手来探到王婉之背后,触手能够直接摸到背脊骨头,连一点肉都没有,人也轻的无须用力就将王婉之托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