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马爷误会,”月娇解释道,“这宫里的蹙金绣,都是用金线织绣的,这用料贵重不说,咱们雪川也没有这海量的金线可用,这沉甸甸的金线绣样披在身上,好看归好看怕,披在身也太重了些,寻常婆绵百姓穿得衣裳,实在用不上这样中看不中用的,都要绵软轻透的才好。”
“这话有理,”郡马爷说道,“只是若无金线,如何叫蹙金绣呢?”
“郡马爷误会,这纱绮上的花样,不过是仿了个蹙金绣的花样,那明晃晃的金黄色,是用黄檗、藤黄、柘黄、槐米、栀子这些染料加上提亮的珍珠粉调和成的,并非是宫中所用的蹙金绣,因此即便朝廷追究下来,也追究不到姐姐的头上。”月娇说道。
“是啊,这些染料雪川漫山遍野都是,比金子便宜不说,也都是草本之物,不像那金子,既贵重,又笨拙,再说,这东西穿久了在身上,空有个好看装点样子,对人也是百害而无一益的。”薄叔说道。
“薄叔说的正是姐姐当初的想头,”月娇说道,“与姐姐说的分毫不差。”
“哎呀,这主意当真是好,”郡马爷不禁称赞道。“只是这珍珠粉……雪川远离大海,又要往何处寻呢?”
“郡马爷知道,天下最好的珍珠,产自东兴与澎夷之间的明珠湾,如今澎夷国灭,明珠湾被大黎与东兴国一分为二,大黎所占者多,东兴国分得的,比原来所有的多不了几分,只是明珠湾路途遥远,东兴国的珍珠品相、价钱都比大黎珠墟城所产的好上许多,只是,中间隔着大黎与大虞两个强邻,要想买到东兴国的珍珠,可不容易啊。”诸葛忆荪说道。
“是啊,因此我才纳罕, 万里之遥不说,沿途又有匪患,还有大黎和大虞层层州府之官的盘剥,从东兴运来一车的珍珠,到了雪川,若是能剩下一斛,也算是上苍保佑了。”郡马爷说道。
“想必郡马爷也吃过沿途州郡的亏?”月娇笑着说道。
“月娇!”诸葛忆荪看月娇有些失礼,于是嗔怪道。
“不瞒姑娘,”郡马爷面带苦相地说道,“东海物产颇丰,家父也打过这个主意,典顺年间,也曾趁着游厉东海的机会,运了一些明珠湾的明珠、燕菜、花胶、茶叶还有各式山珍,想带回中原货卖,谁知道被沿途的州郡多番为难,甚至被他们趁机偷换,上好的茶叶被他们换成陈年粗物,那些年家父所受之苦,每每想起都郁闷不已,当日我们许家已经与宋王府结亲,宋王殿下是我的岳丈,也是先帝爷的庶兄,这沿途的州官,连皇族的姻亲之家他们都敢刁难,更别说旁人了。”
“都是我的一句话,惹起郡马爷的伤心事来了,真是该打、该打!”月娇连忙劝慰道。
“哪里能怨得了姑娘?”郡马爷对着月娇摆摆手说道。
“郡马爷是过来人,我也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不论是借道大黎还是大虞,都并非上策,”诸葛忆荪说道,“好在,在南面的大海之上,贞女国与东兴国之间,正好是陆浑国,东兴国和出云国的人也时常就近到陆浑国做些生意,陆浑国的街市上也不乏东兴国来的明珠,因此,我们的商队到陆浑国货卖产物之时,也会顺道买一些东兴国的珍珠带回雪川,后来,商队之中也多了一些东兴人,他们跟着商船来到了雪川南面、毗邻大海的橘海城,也在橘海开始养起珍珠蚌来,只是这珍珠的生长上需要时日,是急不得的,我们城中所用的珍珠,大多数还是从海面之上、借由陆浑国运到雪川来的。”
“虽说路途遥远,且海上有风浪,要凶险许多,”郡马爷说道,“不过也好过被沿途的州官们盘剥,再说了,海面上行船也比路上马匹驮运要快许多,也省了在路上耽搁停留的日子。”
“是啊。”诸葛忆荪应道,“今日叫郡马爷来这绸缎庄子,是有一件事要与郡马爷商量,不知郡马爷可否答允?”
“夫人客气,但说无妨。”郡马爷说道。
“天下的丝绸虽多,可是说起天下丝绸的花色,第一要数苏绣,第二便是汝南花绫,郡马爷与令堂大人在月孙、西凉等地做花绫生意也已经有几十年了,相比月孙和西凉等地的人也有些倦怠,再者,这些日子,西凉与月孙国内也有些不太平,郡马爷的生意岂不受困?不如经由雪川,将花绫销往婆绵、贞女国、陆浑国,还有大虞、东兴国等地,郡马爷觉得可好?”
“经由雪川?”郡马爷说道,“只是我麾下的商队,走惯了旱路,对于水路不慎熟悉不说,对夫人所说的南境诸国的风土人情也不明了。再者说,这汝南花绫乃中原所产,自然与中原百姓的习性相符,南境诸国气候与中原迥异,只怕即便能销往当地,也会水土不服啊。”
“郡马爷的思虑极是,”诸葛忆荪说道,“我倒是也有个折中的法子,不知道郡马爷可愿一听?”
“夫人请讲!”郡马爷说道。
“不如郡马爷将这汝南花绫先运往雪川,这花绫的样式、材质,依着南洋人的喜好在雪川改好了,再经由梁大哥、孟先生、严先生的商队运到各处,卖了多少银子,我们雪川一分不取,尽数交给郡马爷,您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