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君之栋曾经逗弄乔轻舸:“一得知朕是宝月的国主,你便避之不及了。若非朕忙里偷闲,一趟一趟地跑到香雪岭找你,你我二人肯定没个结果。这样一想,朕可是太主动了,轻舸,貌似你对朕的爱,不及朕对你的多。”
君之栋虽是句玩笑话,那次乔轻舸却异常严肃:“就算臣妾不同意入宫伴驾,您也是要回到皇城里做君主的。臣妾最终还是把您摆到了首位,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明明是臣妾成全了您既要天下又要爱侣的贪心,应该是臣妾对您的爱比较多。”
现在一想,确实是谁爱的多,谁就要多改变、多委屈一些。
对于君之栋而言,后宫添了一位情投意合的佳人,不过是多设一处宫院,其他并无变化。可轻舸入宫后便收起了原本的率性洒脱,日复一日过着她不很喜欢的生活。
除去与君之栋在一起时的片刻轻松,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仅有从香雪岭带进来的古琴陪着乔轻舸。
君之栋叹了一口气:纪长乐坚持自我,君璟琛却不愿放手。这一次,无条件追随的,换成了自己的儿子。
纵使责怪纪长乐不识好歹,君之栋也不想君璟琛一辈子遗憾地过活。
一国之君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给纪长乐台阶下:“纪长乐,或者叫你盛流芳,朕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朕知道你与贤妃盛亦欢姑侄亲厚,可她犯的是欺君之罪,朕已经在你的推波助澜下拟旨废后,严惩了害她不育的郝禧,还不够吗?”
“盛锦程是你在盛家的亲眷,朕已恢复了盛家后代参加科考的资格;秦聿修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朕也给了他皇商做。这也是对你的安慰,难道看不出来吗?”
“三子的侧妃和萧沐风的嫡女曾经害过你,可你也顺利复仇了。她们一个死在了嘉亲王府,一个在袁家苦不堪言,朕也没有干涉。”
“你再看看璟琛,他是朕最疼爱的儿子。你可以不远千里,赶去替他解昭和的剧毒,也可以不管不顾,不惜冲撞朕也要为他索要冰蟾宝物。怎么,到了他真心求娶的时候,你翻来覆去只剩下一句‘不愿意’了?”
往事一幕幕,君璟琛比纪长乐更加动情:“长乐,你不能不要我。”
纪长乐心里难受,脑子却清楚:“恕民女直言,郝家腐朽,不堪重用,这点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倘若君主不想动郝家和太子,任是谁去推波助澜都没有用。所以,民女这点小心思,也算是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替圣上分忧。”
“锦程有才有德,数年前就有能力在科举中崭露头角;聿修精于买卖,在商道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眼下正值朝堂用人之际,皇上倒也不必强调,启用他们是为了安抚我。”
“至于盛流珠和萧茵茵,皇上连她们的名字都叫不出,应该是不屑于理会这样的小人物。既分不出精力关注,又该如何干涉?”
君之栋哑口无言:纪长乐毫不委婉,点出了自己的算计,未免太直接了。
最后,纪长乐看向了君璟琛:“我知道他的心意,但就如皇上所说,他是九皇子,注定拥有更多。您要求的合格大度、及时规劝、贤淑得体,我一样都做不到,便不敢再耽误他了。”
皇子会拥有更多?提出了诸多要求?
君璟琛反应过来:“长乐,父皇召见过你?你的顾虑跟皇家有关,对吗?”
纪长乐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皇上对九爷寄予厚望,为君为父都无可非议。单纯快乐的流芳和石头,只能属于过去,我不愿意自己的未来,是守在深宫里,一点一点丧失掉所有的憧憬和热望。所以,请原谅长乐食言,不能再继续陪伴你了。”
“不可以,长乐。”君璟琛也落泪了,“我最想做的,就是你的石头,如果我的未来没有你,那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君璟琛的眼泪,让君之栋颇为无奈。看着那与德妃相似的眉眼,皇帝已是极力容忍:“宫宴上的酒,许是太烈了一点儿,乐安郡主先回去醒醒,等想清楚了再议婚嫁。”
自从被君之栋敲打过,纪长乐已经攥着那张写着‘等我’的信笺,经历了无数次的辗转反侧。
被冰冷的红墙束缚于一宫,磨平所有的棱角,成为一块没有感情、只守规矩的圆滑石头。这样的日子,纪长乐光是想想就觉得痛苦:“我没有醉,已经想清楚了,长乐此生不嫁帝王世家,今后亦不踏入宫门半步!”
君之栋勃然大怒:“纪长乐!口出狂言即为大不敬,你可知罪?”
君璟琛挡在了纪长乐的身前:“父皇息怒,我懂长乐,她没有错。”
“公然拒绝朕的赐婚,让皇室颜面扫地,她没有错?”君之栋压不住火气,“要是不治治她的脾气,她便不懂得天高地厚、不懂得天家威严为何物!”
君璟琛跪地:“那儿臣愿与长乐同罪。”
“你......”君之栋一时语塞,捂着胸口,朝外一指,“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