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是用人命在供养傀儡?”谢怀玉有些难以置信,孔雀是朱凰的女儿,因为爱屋及乌,他一直觉得空青也该是个好孩子。
“与其说是傀儡,不如说她是在养血尸,棉棉那具身体,惨死时怨气冲天,又曾生过神骨,实在是上好的炼尸材料。”
“她炼尸做什么?”谢怀玉实在想不通,空青有百里长情和卫如戈照拂,背后还有长扬宗,为何要走炼尸这样的歪门邪道。
“登天路坍塌,寻常的道途登不上神界,不然巫咸人也不用费尽心思造神。”路舟雪扔了张坠火符点燃了地上的皮囊,“炼尸,或与登天有关。”
“成神啊,九重天上的风景当真就这么吸引人么?”萧风灼道,他属于半路走了狗屎运,萧月珩毁了登天路,他捡上任妖祖堕天的漏,机缘巧合之下得以成神。
金銮殿上的位置他坐过,九重天上的风光他也见了,许是这些东西来得都太容易,他并不觉得痛快,他想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所以任由戚南阔剖了妖丹。
戚南阔成了妖王,妖族至高无上的王,他也不痛快。再说不周山上的其他仙神,夏禹川也好,柳妆玉也罢,他们脸上似乎也从未出现过满意,所以萧风灼不懂,巫咸人为何如此执着成神?
“朝闻道,夕死可矣。问鼎道途本身,就足够叫人竭尽全力了。”路舟雪给出了萧风灼意料之外的回答,他厌恶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巫咸人,却比谁都懂得他们的心思,“变强,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
“这倒是不像你。”萧风灼有些意外于路舟雪的回答,两百年前他们交谈时,他们尚且还志同道合,谁料想如今后者的回答,与当年却是截然不同的了。
“阿灼的观念,倒是同萧月珩很像。”路舟雪与萧月珩从来都是理念相悖的对手,也就是历劫时失去自我,才会莫名生了情思,连带着观念也跟着偏了,变得跟萧月珩一样,不求大道,反而拘泥儿女情长。
如今魂归旧身,找回了从前的记忆,被萧月珩带歪了的观念也跟着正了回去,仍旧是那个一心追求大道青君,倒是与萧风灼的理想背道而驰了。
“是么。”萧风灼笑了笑,只是情绪明显不高了,骤然同路舟雪话不投机,他有些沮丧,但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是略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棉棉,走吧,先从这出去,然后再慢慢查孔雀的事。”
“好。”路舟雪没觉察出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三人相顾无言地沿着城中的街巷往西走。
几张冥纸被风裹挟着吹到了三人脚边,香烛纸马焚烧的烟火气紧跟着就扑面而来,城里的忽然亮起了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绵延进了黑暗深处,凄凄惨惨的哀歌也唱起来了,游街的车马从黑暗的那头驶来。
涂了白面的无常鬼手里舞着绑了白络子的哭丧棒,眯着一双三白吊梢眼,在纸扎的车马前跳神,喧嚷的唢呐声没了人间的热闹,反而越发衬出三分阴冷。
车马浩浩荡荡地从三人面前过去,架子上点了猩红眼珠的纸人眼珠子乌溜溜地转来转去,忽然定定地落在了下头的三人身上:“生人?”
纸人歪了歪头,前进的车马停了下来,它从车架上下来,它是仿照王公贵族的模样扎的,纸做的衣衫染得大红大绿,层层叠叠地摞在一起煞是好看,发间更是簪了满头的珠钗,虽也是纸做的,可瞧着也都亮晶晶的,贵气逼人。
纸人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它先瞧上了唇红齿白的萧风灼,纸扎的手上尖利的指甲朝他的脸上戳了过去,萧风灼偏头躲了躲,它却是怪腔怪调地笑起来:“好俊俏的小郎君,可有婚娶?”
纸人话问得客气,动作却很是失礼地在萧风灼身上嗅来嗅去,一边不信邪地呢喃:“不对,不对……”
打扮更加素净的纸人侍女同样怪腔怪调地问:“公主,您在找什么?”
“本宫分明闻见了血气……”公主神经质地抽了抽鼻子,血红的眼珠仿佛要流出血来,“一定有生人,找,给我找!”
后半句话陡然凄厉,把萧风灼吓了一跳,猫耳朵都立了起来。
纸人说完,眼珠子又转回来:“血气,似乎是从小郎君身上来的。”
纸人说着朝萧风灼的脖颈凑了过去,张开的鲜红嘴巴里赫然是一口尖利的牙齿,若是叫它咬上一口,少不得要掉下一块肉来。
谢怀玉紧张地攥紧了手指,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叫纸人嗅出自己身上的血气。
“轰——”腾起的火焰带动空气流动,吹起了萧风灼的头发,火舌顺着纸人华丽的裙袂开始吞噬,渐渐蔓延向纸人的全身,纸人顿时惨叫起来,声音尖利的不像话:“裙子!本宫的裙子!”
侍女想要扑火,奈何它们纸扎的手也扛不住烈火燃烧,反倒引火烧身,也跟着燃了起来。
熊熊燃烧的火焰顷刻间将几个纸人烧成了一堆灰,谢怀玉呆呆地看着路舟雪指尖捏着的坠火符,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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