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贵的山歌戛然而止,吐出一口沉闷的气息。
赵大旺的马车跑在后面,突然听不见赵大贵的回应,有些疑惑,于是大声问道:“大贵,为啥变哑巴了?打瞌睡了吗?”
赵大贵回话:“石小少爷嫌我太吵。”
赵大贵和赵大旺虽然是赵家的帮工,但可以跟主子同桌吃饭,平时凑一起聊天也开开心心,从没受这种'被呵斥'的委屈。
赵大旺笑道:“大贵,你反驳他,如果不唱山歌,就打瞌睡,等会儿把马车赶沟里去。”
石子正听见他们的对话,感到尴尬,于是掀开门帘子,微笑道:“大贵叔,您继续唱吧,刚才是子固一时失言,没有别的意思。”
然后,山歌对唱又响了起来。
石子固明显很烦躁。别人思念老家,距离家乡越来越近,越来越高兴,他却恰好相反。
离家乡越近,他的内心就越受折磨,整个人被尴尬的阴影笼罩,浑身不自在,担心被老家的熟人问东问西,担心被别人说闲话,担心被嘲笑,担心被别人说他比不上谁谁谁……
这种感觉,就像穿破烂衣衫去赴宴一样,窘迫极了。
石子正说道:“子固,是不是晕车?你闭眼休息一会儿。”
石子固呼吸沉重,郁闷,道:“我想下车,不想回去。”
石子正皱眉头,道:“子固,咱们有两年没回老家了,父亲肯定比我们更难受。”
“你忍一忍,反正在家只待几天罢了。”
石子固撒气,道:“我忍不了。”
说完,他用拳头捶打马车。
赶车的赵大贵听见这响动,吓一跳,问:“石少爷,怎么了?”
石子固大声呵斥:“停车!”
赵大贵犹豫。
这时,石子正连忙提醒:“大贵叔,继续赶车,不用停。”
赵大贵为难,问:“两位石少爷,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唉!”
“快过年了,和和气气才好。”
石子正道:“你放心,没吵架,没事。”
他感觉疲惫,因为弟弟石子固总是给他惹麻烦。明明是二十几岁的成年男子了,石子固有时候像孩子一样闹脾气,不成熟,有时候又像老年人一样固执,不听劝。
在石子固面前,石子正既当兄长,又当爹娘,不累才怪。
感情再深、再亲,也免不了生出厌烦。
石子正暗忖:等回家去,劝子固留在老家算了。强行待京城,反而没啥好处。
说句难听的,子固经常拖他后腿。
——
马车到达驿站时,人满为患。
幸好此时只是中午,大家吃完午饭,继续赶路。
王玉娥道:“阿青,等傍晚,你带我们进城去,住客栈。”
寒冬腊月,大人不怕吃苦,但王玉娥舍不得让乖宝吃一点苦头,想住得舒服一点。
付青爽快答应,笑道:“婶子,你放心。”
“乖宝,傍晚舅舅带你去吃当地美味——驴肉火烧,好不好?”
乖宝不开心,懒得说话,蔫蔫地靠在王玉娥怀里。
赵大旺笑着接话:“京城街上也有卖,我买过,确实好吃。”
付青一边赶路,一边看天色。
见到熟悉的路口,他喊前面的赵大贵停下,然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官道,前往小城。
石子固低声抱怨:“耽误时间,等会儿住客栈、吃饭,又要多花钱。”
石子正道:“住宿、吃饭,花钱不是应该的吗?等会儿我付账。”
他在富人家当夫子,收入比石子固高。
石子固属于那种该花的钱舍不得花,不该花的钱偏偏使劲花的别扭人,偏偏钱袋里的钱少得可怜。
到达客栈之后,王玉娥爽快,把石子正和石子固那份房钱一并付了,定三间客房。
乖宝一到陌生地方就害怕,跟家里的她判若两人。
付青把她抱起来,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这是闹市,人多反而安全。如果发现坏蛋,咱们就大声喊救命,肯定有见义勇为的人。”
“想吃什么?舅舅给你买。”
乖宝抱紧付青的脖子,摇头,不想吃东西。
陌生人太多,爹娘和爷爷又不在身边,她惶恐不安。
石子固故意嘴贱,趁着王玉娥不在跟前时,说道:“乖宝,等会儿把你卖掉,卖去给别人当童养媳。”
乖宝吓得哭起来,骂道:“坏蛋!”
石子正拉扯石子固的衣袖,制止他。
付青连忙轻拍乖宝的后背,哄道:“石小叔是开玩笑的,别当真,别怕。”
这时,王玉娥解决完三急问题,回来了,关心地问:“乖宝,怎么哭了?”
乖宝向王玉娥告状,小胖手指向石子固,说他是坏蛋,是人贩子。
石子正和石子固都很尴尬。
石子正向王玉娥解释,说刚才是开玩笑。
王玉娥心里有些不乐意的想法,但脸上微笑,没表现出来,说道:“孩子到了外面,就胆小,不经吓。”
石子正道歉:“再也不敢乱开玩笑了。”
这时,店小二端菜上桌。
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