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听“恶霸”两字,顿时来了兴趣。
他本来是靠着龙椅,突然坐直了,问:“干了哪些坏事?你细说说。”
文矛道:“启禀皇上,吕县令的儿子叫吕新词,不学无术,言辞粗鄙。去年文某考中举人,应吕县令之邀,前去赴宴。”
“席间,县令之子要喝酒划拳,文某婉拒,他便抡起拳头,殴打文某鼻子,流出鲜血,又端起刚上桌的热鸡汤,淋文某头上,害文某被打伤,又被烫伤,足足养伤一个月。”
“后来,吕县令包庇吕新词,明明应该用王法处置这种恶霸,吕县令却只惺惺作态地动用家法,父子俩一起作贱读书人。”
这个负面评价,可谓是相当严重。在场的官员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皇帝听完后,眼神复杂,久久没有说话。
御史作为读书人,同仇敌忾,道:“启禀皇上,如果查证属实,这种县令应该革职查办。”
“他们父子连举人都敢欺负,对待百姓时,肯定更加恶劣。”
文矛心中旧恨上涌,胸膛起伏不定,非常赞同御史的话。
皇帝挥挥手,示意文矛退下,然后对大臣们说道:“你们有眼无珠,怎么选这种人当庶吉士?”
“为官者,应当心怀天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个姓文的庶吉士却只惦记私仇,公报私仇,毫无胸襟和肚量。”
几位大臣都被训得低头,感觉脸上无光。
——
唐风年正在大理寺衙门整理卷宗,编写目录。
突然,有个太监狐假虎威,拿着拂尘来传口谕,宣唐风年进宫去觐见皇上。
唐风年恭恭敬敬,正打算随太监一起去。
另一个主簿姓田,突然拉住唐风年的胳膊,小声道:“小唐,你是不是闯祸了?进宫后,千万别乱说话,伴君如伴虎,祸从口出。”
唐风年点头答应,低声道谢,然后不敢耽误,立马随太监进宫去。
等唐风年离开后,那个田主簿却摸摸胡须,对别人笑道:“依我看,这小唐身上有些运势,将来肯定能升官。”
那些八品、九品的小官吏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问:“为何这么说?”
他们晚上做梦都想升官,一听说“升官”两字,就像走火入魔一样。
田主簿特意压低嗓门,小声道:“小唐来大理寺一个月了,做事认真,没犯错。圣上为何要亲自见他?肯定因为他的才华。”
说完,他又看闲书去了。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判词小故事第三册》,着作者:唐风年。
这世上哪有什么未卜先知?要么是胡说八道,要么是有内幕消息。
——
跟随太监走进皇宫大门后,唐风年心里越来越紧张,不过他尽量不显露出来,维持表面的镇定。
小太监一边玩拂尘,一边笑问:“唐主簿,您是第几次进宫啊?”
唐风年面带和煦的微笑,温和地答道:“第三次,前面两次分别是来皇宫参加殿试和庶吉士选拔。”
小太监调皮,狐假虎威,故意逗这芝麻小官,道:“你想不想知道,圣上这次叫你来干啥?”
这小太监在宫里有个厉害的干爹,他干爹是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兼太监总管,甚至有品级,是正四品。
唐风年的品级才从七品罢了。
所以这小太监不怕小官儿,只怕大官儿。
唐风年以为他这么问是为了索取好处费,于是从钱袋里掏出赏钱,递过去,清浅地笑道:“希望公公笑纳,当一回指路明灯。”
小太监觉得这赏钱太少,就像蚊子腿一样,不过他还是笑纳了,并且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杂家给你提个醒,你要记得杂家的恩情,皇上这次找你,必然问岳县的事。”
唐风年头脑灵活,心里立马有底了,暗忖:问岳县,必然跟这次岳县洪水有关。
关于老家的洪水,他早已从家人那里得知详情,有把握对答如流,所以不紧张了。
他眉眼含笑,眼眸如星辰,道:“多谢公公提点,唐某能否知道公公的名字?”
小太监神情轻松,大摇大摆,笑道:“杂家叫小法海。”
唐风年再次道谢:“多谢法海小公公。”
皇宫太大,唐风年官儿小,进宫之后只能用双脚走路,没有骑马或者坐轿子的特权。
这一路上,小太监是个话唠,找他聊天,倒也不寂寞。
顺着红色的宫墙走啊走,路上遇到别的太监和宫女,唐风年目不斜视。
那些宫女反而对唐风年指指点点,吃吃地笑,道:“好俊的小官儿。”
“穿青袍,五至七品。”
“瞧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哈哈哈……”
“他把咱们当成吃人的妖精了。”
……
等远离宫女之后,小太监笑嘻嘻,问:“唐主簿,宫女看你,你怎么不看她们?难道宫里的女子不美,外面的女子更美些?”
唐风年温和地道:“非礼勿视,否则容易惹麻烦。”
小太监道:“我干爹说,这世上没有柳下惠,除非变成太监,否则个个都爱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