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倦天涯看到眼前那一幕，目眦欲裂。
任是谁都听得出，红璇翎方才所念，正是献祭的咒语。
冷风，带着水面森冷的寒气，甚至带着几分哀愁与悲凉，打在倦天脸上。
一股透骨的寒，直抵心底。
可他那颗心，仿佛有一股什么东西，在翻涌，在咆哮，在疯狂，在激荡……
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开始熊熊燃烧。
从她的脚踝开始，渐渐燃烧到她的躯体。
红璇翎的躯体，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逝。
他想冲出去，拉住火中那人，可他连站立都做不到。
眼前的火光，所有的声音，在那一瞬，都变得这般遥远……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疯狂，所有的痛楚，粉墨登场，五味杂陈……
那一刻，他总算知道，为何每次看到红璇翎时，总有一股燃烧般的灼热感。
原来，她本身就是一团火。
火舌蜿蜒，吞噬红璇翎飘动的衣摆。
她眉间藏着一抹坚决，唇角却是无尽的柔情。
烈焰映照她的脸庞，如同最后的绝唱，美得惊心动魄。
镂刻在脑海中的一幕幕，顷刻间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息。
他想起在赤血山庄，眼前这个女子奋不顾身，替自己挡了一剑。
他想起在万户山深渊，眼前这个女子以命相抵，替自己挡住黑水和马首鱼。
他想起在封禅台，眼前这个女子为护自己破境，一人独面众人，横刀立马。
他想起在巫郡，两人一起放孔明灯。
……
是什么让你疯狂？
是什么让你痛苦？
又是什么，让你奋不顾身，必须做点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
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可以站起了。
那一刻，他毫不迟疑，闪身而上。
想要靠近那火海中的人，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开。
那个横亘在两山间的八卦，渐渐变得血红，诡异至极。
火苗中，红璇翎眼中含泪，嘴角却是带着一抹笑。
他们目光交织，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红璇翎的长发，在火海中飞扬，宛如涅盘的凤凰。
倦天涯伸出手去抓火中之人，一股灼热无比传来。
他的手，牢牢抓着红璇翎的手，想要把她拉出来。
可下一刻，他手中的那玉手，化作了灰。
原本紧实的触感，骤然变得空荡荡的。
“不要……”
倦天涯声嘶力竭，双眸血红异常。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献祭禁术一旦实施，断无停止的可能。
不稍一会，那一抹身影，终是完全被火光吞噬。
只有几点金黄的火星，从火海中飘出，晃晃荡荡，没入深蓝的夜空。
“老六，快走……”
火光之中，传出最后一道声音，然后消失不见，淹没在浓浓烈火中。
倦天涯彻底发狂，一双眼眸，再也不受控制的变得血红。
“为什么……？”
他仰天长啸。
回应他的，只有凄冷的月光，以及灼热的火海。
他双手握紧成拳，因为用力而显得指节泛白。
他双眉拧作一团，嘴唇轻颤，无声的痛楚，在他眼中凝聚成滚滚而转的泪珠。
空旷的峡谷，回荡着他断断续续的呢喃。
那是对红璇翎的呼唤，低哑而又无力。
仿佛连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
心痛是为了谁？
疯狂又是为了谁？
凌空而立的八卦，已然化作一片血红，红光灿灿，诡异无比。
“砰，砰，砰……”
六道紫色长枪，径直轰在血红八卦上，彷如轰在磐石之上。
不，应该是轰在比磐石硬得多的物质上。
“锵，锵，锵……”
紫色长枪在八卦上野蛮撞击，划出一道又一道金色的星火。
无论它如何努力，都冲不开这块屏障。
清越的金属颤鸣声，将倦天涯的思绪拉回现实。
也就在这么一瞬，一滴冰凉的露珠，打在他俏脸。
滚烫的心，被当头浇灭，双眸的红光亦是渐渐消退。
他双眸瞬间变得冰冷，透过血红的八卦，冷冷看着轩辕昆吾。
他要记住这人，要把的模样，深深地印在脑中。
随后，他转身，落寞地没入北边的漆黑里。
就在此时，一道金黄的光，一闪而过。
他恍若隔世，低头望去，赫见清冷的水面上，漂浮着两个金色的铃铛。
红璇翎以肉身为引，燃作了灰烬，什么都没有留下。
只有这两个铃铛，从她那柄黑杖上掉落下来。
倦天涯内心一恸，如鲠在咽。
随即，他心念一动，一缕诡气飘出，径直卷起两个铃铛。
“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仿佛是谁的一声叹息。
天地肃然，黑云无时无刻都在释放它的压抑。
冰凉的风，轻轻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