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扯出个笑,遮掩不住脸上的惊骇。
“你先走——”程安之看向春华,对着闵高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牵起春华的手,在闵高璐的挤眉弄眼之下,出了屋子。
夜风一卷,吹落了从屋檐下落下的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百米开外,两个梳着高髻的宫女守在茶房里,一丁点儿豆苗大小的烛光映照在她们打瞌睡的脸上,时不时伸出只手驱赶着身上的蚊子,好像在另一个世界。
实际上,她们确实在另一个世界,确切的说是即将前往另一个世界。
出现这样的事情,出于皇室丑闻的保密需求,连她都有可能是被灭口的对象,在没有监控,没有亲故的情况下,一个她这样的人的消失对于像安逸公主这样的权贵来说,真的就是浪费一条麻绳一块石头的事儿。
“若是直接出兵我都高看你们几分——”
“道德是道德,圣人才是道德化身,对于我这样的出身,谁身后没有留两条后路,若是不能从肉体上消灭,总有源源不断的身后的力量架着你的敌人反复攻击你,至于安逸,不过短短十年,死于她手的男男女女不下百人,因她家破人亡的家庭足有千数,就像你日常说的,权利若不能放在笼子里,它造成的破坏力更甚个体万分,出兵,数万的性命换她一人,她不配!”
这就像天天吃鸡肉但是有一天屠刀递到了自己的手里,这鸡该自己来杀。
人的一生完全都是由这样那样一个又一次各式各样的选择来构成的。
鸡,还是自己都很讨厌的一只鸡,但栽赃陷害,鸡已经被绑好,杀还是不杀?
“我什么都不要你们的为什么把我牵扯进来?”
算来两人也算五年的好友,她所求不过一粥一饭,让她自在的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这不是对朋友起码的尊重?
“一个普通的平民谁能像你如今这样做自己喜欢的事?你本身就生在局中,何况你长的这张脸,又是这样的身份,有很多事儿是非你莫属,当然,你得到的也会很丰厚。”
程安之有些悲悯的看向她,直面社会的黑暗,扭曲自己的人性,对她这样一株自由成长的小草一样的人来说何其艰难。
“谁做的决定,还有我的身份,我有什么身份?”
春华心脏抽搐着,闪电一样的蔓延开,麻痹了全身的知觉。
“你的真实姓名叫李砇,是相王侧妃所生双生子中的女孩,相王府中排行第四,上有三个嫡亲哥哥,相王正妃同侧妃是堂姐妹,你们是至亲。”
自己的真实身份,若不是自己是穿越的,只怕要相信了。
原来如此!
难怪,想来就是因为自己这张脸,从什么时候开始,从自己十二年前那场落水就开始成为被选中的棋子了吧。
那慕容铧的欲言又止、李碚的关爱有加——
这近十年的爱恨纠结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公子——王孙——哈哈哈哈哈哈——”
春华捂不住的大笑从下腹不断的往上干呕,“哇——”
春华也真的吐出来了,吐出来的她以为会是血,定睛一看,不过是些青青黄黄的酸败之物。
然而,剧烈的情绪一冲,生平从来健康的心脏却被攥住一样抽痛着,酸的说不上话来,春华屏住呼吸,尽量平缓自己的情绪。
“华,你是春华,是你自己最最亲爱的宝贝,尽管这世界抛弃了你你还有你自己,所有的人都当你是个疯子但你知道你自己不是,不管那些疯子怎么说你,你做的同历史上那些人人称道的灵魂没有太大的区别,你是独一无二的你,你只想要做你独一无二的自己,追求真我,永远追求——”
“你还好?”
尽管春华的心念已拍过一个小电影,但实际上所有的一切发生还没有一分钟。
程安之看着她无缘故的大笑起来,他却只想她真正的哭一场。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春华这些年的坚持在外人眼中是多么的迂腐、单蠢、不合时宜——
然而,他这样的理科男学不会琼瑶式的拥抱,或者就算想要拥抱,也绝不是这样趁人之危的时候。
“我还好,谢谢你,我很好,从来没有比现在还更好!”
所有的人都要继续蝇营狗苟为了更顺畅的在这个世界苟活——
上辈子的她是,这辈子,死过一次的她只想顺心而活——
你们当我是傻逼,欺瞒、利用、随意摆布我的一生,我会掌控我自己的生活,活的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好!
“相王之女,说来,我岂不是郡主,若是他日,岂不是同安逸公主一样?”
“那当然,他日若是相王登位,你就是大宣名副其实的公主,以相王殿下的仁慈和愧疚,你将是整个大宣最幸福的女孩,整个天下对于你予取予求。”
程安之看她很快的又干劲十足,尽管还有些担心,却配合的画着大饼。
“相王殿下,那是很好的人!”可惜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相王真正的女儿,而这个秘密不知慕容铧何时揭晓,当然,她也不能同程安之说,他今天刚执行完某项任务,在未告知的情况下利用她。
或许,人生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