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湿了内襟。
“客人那去?”黄包车夫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话里带着浓厚的乡音,都想多点生意。
“马车站。”春华用河洛话答。
“客人也是上洛人?”
“我家是洛南的,家中世代做生意。”略带冷淡,一个单身女人在外多说自己的信息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儿,叫人知道你是本地人总能少些麻烦。
“我才到这洛阳,刚租下这辆车,您下次来洛阳只管去来升车马行寻我,短途、长途,做包月都可!”朴实的脸上带着充满理想的朝气,叫人的心思也明朗起来。
“自食其力总是条出路。”
“是啊,我再跑这个月就能买辆新车,凤凰牌的,再说个媳妇在洛阳活下来,生个娃,就扎下根来了。”
“你老家是哪里的?”春华有几分兴趣打听。
“正是洛南曹镇的,家里只有寡母,这三年先旱后涝,没了头路,家里的半亩薄田养不活一家人,也没了老娘,就卖了田宅出来挣条活路,也算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春华静静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讲着曹镇的状况,车夫也是从没见有人听他说这些没价值的故事,打开了话匣子。
曹镇是洛南县于家靠北的一个大镇,在赵黄河支流北边,连续的两年干旱植被冲尽,又是一年旱灾,在大平原上无遮无挡,十室九空。
偏当今朝廷争权,无人关注,家境稍微差些的自由民都破了产,有门路的搬家远走,没有门路的或是自卖自身,求个活路,或是像这车夫,自认有些力气,到洛阳当起洛漂,期待着有一天出人头地,能结婚生子。
春华看着这个宽眉大眼,一脸正气的青年,带着些许悲悯,曾今在现世的她也是这样孤身一人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飘零着,她运气好,能读书,而眼前这个青年,没有去做强梁,而是踏实的凭本能做着努力,这样的人多些,这世道也能更清平。
曾今的她是他们中的一员,现在的她或许能为这“同志”做些什么。
“日后若是在洛阳待不下去,你去洛南县城寻我,别的不敢说,让你这样的生存下去还是可以的。”春华笑着将洛南县衙的地址写给他,起身进了车站。
“怎么,那个小姐看上你了?”旁边有人酸言酸语,正是他的车友。
“没有的事儿,人是正经人!”车夫憨厚的摸摸头,鬼使神差的将纸条塞在兜里,旁边的车友想再说些什么,碍于他的体格,不想过于得罪他,反身兜揽生意去了。
然而,从车站出来的乘客瞥一眼车架,都纷纷将目光转向车子擦得噌亮的车夫。
在车友愤恨的目光中,车夫拉着客人走了,向着他以为的美好生活而去。
然而,个人的努力很难撼动整个社会的大局,当潮流向下时,个人的努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这是后话了。
春华坐在四轮马车上,从洛阳这样的大都会到洛南县是有管道的,旁边植树的八米石子水泥路,噌亮的四轮马车一辆跟着一辆在路中央行驶着,旁边刻线两旁,是一些乘坐自家马车的小车队,偶尔有一两个乡人背着山高的背篓在路上行走,偶尔拿出一个三合面的馒头咬一口,喝一口葫芦中的水。
石子路虽然年年检修,但毕竟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的路,偶尔有路面石子稀疏坑坑洼洼,但路基据车把式说是先下了一米的大石头又下了两米的石子才修的路,路基始终是平的。
不时的有总角的小少年背着小背篓拾取马路上的马粪,他们笑闹着并不见一丝愁苦。
春华佩服着穿越老乡的政绩,她虽没有这样的能力和机遇,但她想踏踏实实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实事,就算日后没有子嗣,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她也会留下一些属于她的温暖世人的痕迹。
她无所谓圣母与否,在自己能保证生活的情况下,尽自己的努力做于人有益的事儿,她愿她想,胜过衣着锦绣,也不知那时候做到了的她可能将福报转给下一世的自己和她爱着在意着的人!
不想了,春华唾弃自己,施恩不望报,她只想活成她想要成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