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远已然淡定许多,继续休息躺着。 那天下午两点多,挂水就好了。 薛爸爸搀扶他坐起来,然后让他下床学着轻轻挪步走着。 心脏压力有些大,他走得很不自然,走了不到五分钟就累得不行,赶紧又坐了回去。 护士说,晚些时候再慢慢走,一点点慢慢来,不要急。 郑三远苦笑点头。 薛爸爸瞧着他瘦削的身板,稀薄的白发,还有仍青白的脸色,一时忍不住红了眼睛。 以前的他,俊朗高大,脸上总挂着自信的笑容,眉眼尽是睿智和泰然。 短短不过一两年,如今的他跟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差不多,甚至还不如。 他掩下情绪,不敢表现出来,休息一会儿后又搀扶郑三远缓慢走着。 傍晚时分,薛之澜来了,带了一些刚出炉的米糕。 “还热乎着呢!梧哥,老郑,你们快吃点儿。” 薛爸爸没跟堂弟客气,洗手取了一块递给郑三远,自己取了一块吃。 薛之澜温声道:“我跟医生聊过了,老郑的恢复情况不错。再过一周,应该就能出院了。不过得跟药一段时间,平素注意修身养息,千万不能情绪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好。”郑三远笑道:“我巴不得快些出院呢!” 薛之澜 晚上还有夜班,陪他们聊了一会儿后,匆匆上夜班去了。 薛爸爸忍不住往外头张望,嘀咕:“阿源估计有事耽搁了,往日的这个时候,他应该早过来了。” “没事。”郑三远不好说出实情,只道:“可能是傍晚市区堵车吧。” 薛爸爸嘻嘻笑了,低声:“我都已经吃个半饱了,不着急。现在总厂那边不用总加班,日班排得满,夜班不用上,工人们轻松些,海棠和我也轻松。加上阿源帮忙管账,月底核账,我几乎不用怎么干活,轻松得很。” 郑三远笑道:“你也该松乏松乏了,不能总太忙。等凌凌生多两个娃,你们还得帮忙带呢!” “对对对!”薛爸爸笑呵呵道:“那肯定是要帮忙的,两个小娃娃呢!” 郑三远也忍不住想起自家的三个孩子来,低声:“老大在帝都老区那边上大学。两个小的一个初中一个高中,我都给他们转去私人学校。平时周末那边也是有得吃有得住,不必太担心。” 薛爸爸看着墙上小挂历上的日期,问:“今天是周五,你孩子会不会回家?” “不知道。”郑三远低声:“我之前交待过他们,最近家里太乱,她妈又整天不在家。如果需要钱,如果有什么事,就 往厂子里打电话。那边有凌凌在,她应该会帮我解决的。” 话语刚下,门口就响起了喊话声,“爸……” 两人一愣,往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高大俊朗少年,一手提着黑色大书包,瞪大眼睛惊讶看着郑三远,很快红了眼睛,掉下泪水。 薛爸爸认得这是他的大儿子,叫郑大同。 郑三远见孩子哭了,一时有些慌,连忙摆出老父亲的威严,沉声:“都多大的人了?做什么没事哭哭啼啼?你爸我只是小病一场,不碍事。怎么不喊人?快喊伯伯。” 郑大同看向薛爸爸,哽咽:“伯伯……我爸这是怎么了?” 薛爸爸叹气,上前牵住他,低声:“动了心脏手术,已经在恢复了,下周就能出院了。” 郑大同不是小孩子,也是念大学的人,自然知道心脏手术几个字代表着什么,一时憋不住,眼泪哗哗往下掉。 薛爸爸掏出女婿送他的纸巾小袋,抽出几张,连忙给他擦泪。 “孩子,别哭。你爸已经快好了。” 郑大同哽咽:“爸,怎么不告诉我?我只是半个月没跟你见面,你怎么就这样了?我放学坐公车回家,发现家里关着。邻居大妈告诉我说,我妈好久没回去了,还把那房子给卖了 。大妈还说,有人好几次上门去找我妈,说你生病住院,在中心医院……我赶紧给厂子打了电话,才知道你在这边。” 郑三远微微一笑,低声:“你现在是学生,当然是学业最要紧。你如果知道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学习?幸好有你薛爸爸一家子照顾我,照顾厂子,所以我才能顺利度过难过。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郑大同上前,握住老父亲的手,看着满手背的打点滴针孔,不敢哭出声,眼泪一个劲儿地流。 “孩子,别这样。”薛爸爸低声:“你是大哥哥,你爸爸暂时病着,你还要帮忙撑起这个家,不要太伤心。弟弟妹妹呢?他们没回家吧?” 郑大同摇头:“他们都在私立学校,如果没家长去接,是不能随意出来的。” 薛爸爸温声:“你今晚陪着你爸,明天一早去接他们过来一道看看你爸吧。” “哎!”郑大同连忙点头。 郑三远叹气道:“也不好……房子被那婆娘给卖了,现在都没地儿可以住,让孩子们出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郑大同听罢,红着眼睛低骂:“我妈太过分了!连房子都卖了!爸,你没告诉她你生病了吗?你都这样子了,她怎么还不来照顾你?” 薛 爸爸没好气道:“她压根看不见魂儿!她把房子卖了后,拿了定金去赌了,一直不见影儿!我女婿去找她好几回,都没找到。” 郑三远摇头低声:“不要说你妈了。今天早上你舅舅们过来,说她被公安抓了,要拘留半个月。我没钱也动弹不得,让她关着,受受教训也好。” “她活该!”郑大同气得牙痒痒。 郑三远想了想,道:“你是家里的老大,我有些事还得跟你说一下。我已经向法院申请了起诉离婚,我非跟她离婚不可。孩子,你爸已经受不住了……请你们谅解我。” 郑大同红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