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月牙儿预备了丰盛晚餐,却叫不醒阿莲。
外婆有点沉不住气,嚷着自己要去找先生,被月牙儿劝住。
奶娘来家里给小团圆喂了奶,月牙儿留奶娘一起吃饭,奶娘盯着满桌鸡鸭鱼肉,直咽唾沫。
“不了,不了。”奶娘没挪脚。
“别走了,周嫂子,您也蛮辛苦,坐下,坐下。”外婆也挽留。
月牙儿叫不应阿莲,从卧房出来,把奶娘按在椅子上,“吃,只管吃,你可别客气。”
奶娘也只二十四五岁,体态丰满,模样标致;一对壮硕的乳房,撑起衣服前摆,胸襟还有两片奶迹浸出来,一看就知道,她的奶水可够充盈。
“那...今天的奶水钱,我就不要了。”奶娘红了脸。
“嗨,这哪跟哪儿呀!”月牙儿早把两枚铜子塞进奶娘手里。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奶娘攥着铜钱的手,一会儿放桌上,一会儿又搁腿上。
月牙儿笑了:“周嫂子,早就该请你吃顿饭,家里事多,一直没顾上。只一件,我心直口快,说出来你别往心里去。”
“你只管说。”
“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你心里不好受,我们都知道;可你每天哭哭啼啼,也不是个事;再说,我担心......”月牙儿忽然打住。
“你,你担心什么?”
“反正也说了,我担心你这么好的奶水,里面却添进去悲伤,我家小团圆也会难受呀!”月牙儿说。
外婆睁大眼吃惊地看着月牙儿,心里想,这种话还头一回听说。
“是,是这样啊。”奶娘也惊诧不已。
月牙儿一脸认真:“对啊,你想吧,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把奶水让给小团圆,这是老天的安排;孩子都知道,你当妈的更应该知道。”
“听你说得也在理,可我就转不过这个弯,他那么小,什么还不知道,就走了。”
“是啊,他觉着不合适才走,现在呀,他肯定去了更好的地方,你应该替他高兴才是。”月牙儿依然一本正经。
奶娘低头想了一会儿,悄悄把铜钱揣进衣兜,月牙儿早把一块鸡肉夹进奶娘碗里,“周嫂子,我说得不对你别恼,凡事都得看开,不出一年,你又生个大胖儿子。”
奶娘笑了,外婆也笑了。
半夜时,阿莲睡醒,刚翻了个身,睡在脚地木板上的月牙儿就蹿起来。
“大奶奶,饿了吧,给你留着饭,吃饱再睡。“月牙边点亮油灯边说。
阿莲坐起,食指贴近嘴唇,示意月牙低声,怕惊醒女儿和外婆。
月牙儿朝阿莲勾手,然后端着油灯走出卧房。
阿莲出来时,月牙已把饭菜摆在八仙桌上;阿莲软软地坐下来,盯着桌上的饭菜直发愣。
月牙儿站在阿莲对面,静静地看着阿莲,像似在等待什么。
“吃呀!”月牙儿终于没憋住。
阿莲拿起筷子,“说呀!”声音依然沙哑。
“你先吃。”月牙儿有点发怯。
“我吃,你说。”阿莲动了筷子。
“大奶奶,求求你,还是饶了我吧,就这架势,我真的说不出!”月牙儿全身松下来。
阿莲吃了几口,竟扑哧笑了。
月牙儿赶紧沏了碗茶端给阿莲,“大奶奶,我刚才被你镇住了,满腔子的话,找不见出口。”
“你能来找我就好,等你觉得合适时再说,或者不说都可以。”阿莲抿了口茶。
月牙儿哭了。
从外面传来马蹄声。
“是舅舅,舅舅回来了。”月牙儿边说边往屋外走,被阿莲一把拽住。
“我去给舅舅帮忙,你回来坐的马车,还是我赶到镇上,还给人家的。”月牙儿还想出去。
阿莲不放手,眼神坚定,月牙儿缩回来,“总得叫舅舅进屋吃饭吧。”
阿莲吃完饭,月牙儿撤去碗碟,重又回厨房忙碌,给舅舅备饭。
舅舅没进屋,院子里传来挖地声;月牙儿几次从厨房跑出来,侧耳细听,实在想出去探个究竟,却被阿莲拿眼神挡回去。
阿莲与月牙儿守在八仙桌旁,看着灯油耗尽;院子里一片忙碌,直至鸡叫头遍,舅舅才满身疲惫走进屋。
月牙续了灯油,端上饭菜,舅舅一声不吭,埋头便吃。
借着昏黄的灯光,月牙儿看见舅舅那张青肿乌紫的脸,骇得张大嘴巴半天缓不过气。
舅舅猛抬头,月牙儿打个激灵,从惊愕中回过神,哆嗦着接过舅舅手里的空碗,去给舅舅续饭。
舅舅咧嘴对阿莲笑了笑,“去睡,你们都去睡吧!”
舅舅一阵狼吞虎咽,吃得月牙儿瞠目结舌;月牙儿还没把满桌狼藉收拾利索,舅舅的卧房便传出如雷鼾声。
......
日上三竿,阿莲睁开眼,屋里暖烘烘,亮堂堂。
外屋人声嘈杂,月牙儿大嗓门无拘无束。
“舅舅,你可多吃点儿,午饭给你包好放车上了,晚上尽量早点回来。”
“知道了。”舅舅嘴里塞着饭。
“周嫂子,快进屋。”外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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