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迎着朝阳在田间狭窄的砂土路上辘辘前行,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罂粟地,罂粟黑绿的枝叶托着浑圆的青果密密麻麻;车轮扬起的尘土紧随着马车,拉出一条长长的黄色烟线,在马车后面的道路上翻滚。
马车驶进一片榆树林里,车夫跳下车,对车上的四个人说:“我得去饮马,你们也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车上的四个人纷纷跳下马车,车夫给两匹马卸了套,拉着它们向榆林里的小溪边走去。
俞成龙从褡裢里取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牛肉,展开油纸包,放到车夫的座位上,拨出靴筒里的短刀,把牛肉切成四块,分别递给秦子常和另外两个人,自己留下一块最小的。
中年汉子从自己的褡裢里拿出四个馍,坐在前面的那个人一手拿着牛肉,另一只手飞快地从中年汉子手里抓过一个馍,张开嘴巴咬了一口,嘟囔道:“早他妈就饿了。”
中年汉子低声说:“抢什么,没别人的,还没你棒子李的?”
秦子常接过中年汉子递过的馍,才看清刚才坐在前面的那个人是棒子李,他和张宏彪曾去家里吊唁父亲,一面之缘,印象并不深刻;刚才黑灯瞎火,临走时又匆忙慌乱,所以没认出来。
棒子李仍是一脸猥琐,他始终拱着肩,梗起的脖子夹在两肩中间,眼神里透着凶光。
棒子李一边咀嚼,一边贼眉鼠眼地看着秦子常说:“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把我忘了?”
秦子常说:“天太黑,走的又慌乱,没看清楚。”
棒子李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听大哥说,以后咱可就是一家人了。”
秦子常表情木然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俞成龙把自己的水袋递给秦子常,对棒子李说:“快吃吧,吃完了抓紧赶路。”
棒子李翻了一个白眼说:“他妈的满地种的都是大烟,干看着,抽不上。”
这时车夫牵着两匹马走到车辕跟前,喝足水的两匹马,肚子圆滚滚的,扑满尘土的身上被汗水冲得一条一道。
“马喝得太多了,后面的路得走慢点。”车夫喃喃地说。
中年汉子又从褡裢里掏出一个馍,递给车夫,车夫说:“你们睡觉时,我就吃过了。”
车夫套起马,眯起眼看了看太阳,说:“中午前就能到村里。”
几个人都上了马车,各自坐回到原来的位置;车夫挥动长鞭,马蹄声和车轮声随即响起。
中午时,前方出现一处被绿树环绕的村庄,马车在村口停了下来,车夫扭头说:“村里道路太窄,马车进不去,各位就在这里下车吧。”
俞成龙率先跳下车,从车上取下两支枪背在身上,又提起一个装着银元的布袋放在地上;他从自己的衣袋里摸出一块银元递给车夫,车夫喜笑颜开地接过银元,两根手指捏着银元的边沿,放在嘴边使劲吹了一下,然后把银元凑到耳孔,细细地听了一会儿说:“还是老爷您最讲究。”
其余三个人也跳下车,各自拿好枪支银元,车夫提了一下手里的缰绳,嘴里不停地吆喝着“哦,哦,哦”,两匹马在原地调头,就地转弯的马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马车调转方向后,车夫扭头对四个人说道:“各位老爷,后会有期!”长鞭一甩,马车沿着村外的土路,继续向前走去。
棒子李朝地上吐了一口骂道:“他妈的,这老小子真黑。”
俞成龙弯下腰,提起地上的布袋,默不作声地向村子里走去。
他们来到一家用黄土夯成低矮院墙的农户门外,从墙外就能看到院里的土坯房和拴着的四匹马;俞成龙推开两扇木门,一个老妇人迎了出来。
“成龙,饭做好了,马也一直喂着。”老妇人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用浑浊的目光看着俞成龙说。
俞成龙点了点头说:“大娘,我们吃罢饭就走。”
四个人鱼贯而入,土坯屋的地上摆着一方小木桌,小木桌上放着一大木盆黄馍,和一盘蒸熟了的南瓜块;四个人放下枪支银元,围着小方桌蹲在地上,用手抓起黄馍和南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老妇人倒了四碗开水,放到每个人脚边的地上,沙哑地说:“就着水吃,好咽。”
正午的阳光肆虐地蒸烤着大地,闷热的土坯房里,四个人吃得满头大汗,棒子李不停地咒骂:“这该死的天,要热死老子了。”
秦子常啃了几口黄馍,就着热水咽下,汗水在脸上不住地往下滴,衣衫早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俞成龙和中年汉子只顾低着头吃,都沉默不语,棒子李一边擦着汗水一边骂道:“他妈的,背这么多银元,却吃得猪狗都不如,这就叫抱着元宝跳枯井,饿死,热死也还是个穷鬼。”
俞成龙抬起头瞪了棒子李一眼,棒子李又说:“你瞪我干吗?我说的不对吗?”
俞成龙盯着棒子李说:“不想吃你就别吃。”
棒子李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手里半个黄馍也丢进木盆里,气呼呼地说:“老子还真他妈的不吃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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