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干燥而温暖,轻拂过已披上绿装的黄土丘陵。
河谷里细细的溪流闪着银光低吟着在墩子的身边流淌,鲜血和尘土混在一起糊在墩子的脸上,他躺在溪边,一只脚伸进溪流里,凉爽的溪水浸湿了墩子的裤角和鞋子。
白白的太阳光刺痛了墩子的眼睛,他缓慢地挑起沉重的眼皮,浑身疼痛僵硬。
墩子努力地回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在河谷里昏睡了多久,看日头当空,应该是昨天傍晚从土坡上的官路跌落下来的。
墩子挣扎着坐起来,挪到溪流边,双手捧起溪水清洗脸上的血垢,他试着活动双腿,感觉还能动弹,他把浸在溪水里的一只脚拿出来,脱去布鞋,倒出里面的溪水,双手撑地站起身来。
墩子摇晃着身躯,沿着河谷逆流蹒跚前行,脑子里乱轰轰的,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但是他知道必须尽快离开此地,而且是越远越好……
昨天上午他被秦老爷放走后,沿着半山腰的官路一直往西走,途经河谷时,被秦老爷派的家丁刘大和刘二两兄弟追赶上,兄弟两个冲上来按倒墩子。
刘大说:“墩子,不是我弟兄绝情,是你得罪了秦老爷,他让你死。”
刘二说:“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秦老爷的女人你也敢碰,你也算够本,玩了秦老爷的小老婆,你这辈子值了。”
刘大紧紧把墩子按在地上,刘二脱下自己的粗布裤子,光着屁股把裤子裹成一团,死死地压在墩子的脸上。
墩子挣扎着,双腿拼命地在地上踢踏,尘土飞扬。
墩子双腿蹬弹渐渐变得松软,最后伸直一动不动。
刘二由于使劲过猛憋得满脸通红,“大哥,死了。”
刘二直起身,把裤子抖散开,盖在墩子脸上,扭身蹲在墩子身边拉起屎来。
刘大也站起来,朝墩子身上踢了一脚,“出来时叫你拿上镢头,秦老爷让弄死他后找地方埋了,你又给忘了。”
“大哥,我只要一想起秦老爷的小老婆会和这小子睡觉,心里就乱糟糟的,啥事都忘了。一会儿把他滚下坡,不出两天狼就把狗日的吃个干干净净,小腊月咋儿就和他对上眼了?“
蹲在地上拉屎的刘二说话间,档里的那东西开始变得直了起来。
“没出息的东西,看见墩子的下场,你还敢有这想法?这个小腊月也真是个狐媚子,谁看了心里不撩的慌啊。”
刘大前面的话骂兄弟,后面的咕咕哝哝,是自己的心里话。
刘二顺手捡起一块散落在官路上的黄土坷垃,在沟子里抹了一把,把黄土坷垃扔向河谷,然后穿上了裤子。
“大哥,你看这家伙死了也怪可惜的,比我还小呢。”
“来,扔下去吧,真他妈的臭。”刘大搓了搓鼻子说。
刘大和刘二一前一后一人拉胳膊一人扯腿,抬起墩子荡了几下,把墩子抛了下去,墩子的身体像捆麦秸似的顺着黄土斜坡往下滚,惊飞一片一片的麻雀。
刘大刘二在官路边上一直盯着墩子滚下十几丈的谷底,方才转回身。
刘大说:“秦老爷要是问起埋在哪里了,咱们怎么说?”
“早想好了,咱俩追出来有二十多里路,就说埋在离官路几里远的山旮旯,挖了个六尺深的坑,填满土上面还盖了草皮。”刘二说。
刘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然兄弟两人是秦老爷雇的家丁,十几年来却从没有杀过人,刘大的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
刘二却满不在乎地拉出哥哥衣服前襟的口袋里的烟袋,从烟袋里抽出烟斗挖满烟丝,又在自己口袋里摸索出火燫石,点着旱烟丝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把烟斗递给刘大。
刘大刘二背起手,沿着官路往东朝着秦家庄的方向走去。
得益于从小在山间谷地里摸爬滚打锻造的结实筋骨,同时更是墩子命不该绝,经历了近十个时辰的昏迷,墩子苏醒过来。
墩子逆着溪流顶着炎炎烈日蹒跚前行,还是昨天早起在秦家大院吃的饭,肚子稀里哗啦响个不停,墩子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饥肠辘辘,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远离这里。
溪流两边的土坡里不时传来麻雀和不知名的昆虫叫声,他脑子里的思绪就像山丘上的杂草纷纷乱乱,一会儿想到秦老爷威严而和蔼的面孔,一会儿又想到腊月姐的温存与妩媚,一会儿想到无边无际的麦田,一会儿又想到牲口棚里自己最喜爱的白马,一会儿想到和他一起干活的长工们,一会儿又想到手里不停捻动佛珠的秦家大太太。
墩子最后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弟弟栓柱。
父母和兄弟远在四五百里外的家乡,自从去年正月里墩子背井离乡来到秦家庄,在秦老爷家当长工,一年多从来没有家乡的音讯,墩子有点想家了。
墩子走几步就停下来喘息一阵,浑身筋骨似断裂般的疼痛,停下来时,他便趴在溪边像牲口一样猛喝一阵。
就这样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日头偏西,山的阴影紧紧地追过来,并把他严严地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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