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腕被李元抓在手里,心跳得不行,像刚被按在水里窒息了半天似的大口喘着气。
李元和我一样惊魂未定,我们看着血源源不断地从摔碎在地的杯子里流出来,接着像是刚破壳的小蛇一样互相靠近。
那鲜红的血落在地上,蜿蜒爬向远方,却留下金色的痕迹,像是在沙漠里被阿佩普折断的神树,伤口铺开在我们面前。
原来这才是阿里阿德涅的线。
如果我真的把这杯神明的血喝进去了怎么办?
“你怎么突然停下了?”楼时麒问,他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
“你说什么?”我大吃一惊,怒道:“难道你想让我把这鬼东西喝进去?”
“当然不是。”楼时麒慌忙辩解:“刚才你直愣愣地端起酒杯就要喝,我,尹月臣都没来得及制止你。那么为什么后面你会突然把杯子打翻了,而不是喝进去呢?”
为什么?因为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或者说,不该怎么做。就像是我曾经尝到过后果。
我想起李元被姜灿打断的那句话,于是又问他:“如果时间不是绝对的,那会怎么样?”
李元把视线从金色的血迹上移开。他望向我,眼睛里是四千多年前苏美尔的漫天繁星。我在那星空中,恍然看到了两个月亮。其实那只是倒映在我眼中的李元,和他眼中的我。
有人把地上的酒杯捡了起来,是史蒂芬妮。
“敬狄奥尼索斯!”她说着,把杯中的东西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其他棺材也都传来了声响,像是有东西在里头挣动。那声音此起彼伏,密密麻麻令人心慌。
众人都戒备着退到一起,我从李元身后看到有树枝从棺材里破土而出,每个树枝都还连带着一个人类的躯体。
“开枪!”
随着有人失去理智的大吼,无数子弹射了出去,击打在树枝上却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一阵扫射过后,从棺材里长出来的枝杈完好无损,反而被枪打得残破的尸体没头没脑地戳在那里,像贫瘠枯败的树林。
有人壮着胆子去
“壁画上描述的竟然都是真的!”卡尔的手下承受不住地叫了起来。“bloodyhell,这里就是地狱!”
最开始出现贝努鸟的那面墙上确实画着诡异的沃土和嶙峋的人体,在我和李元走进塞尼特之前也看到了类似的场景。
现在问题就在于,被抽空养分的尸体到底在养育什么呢?难道真像是壁画里描绘的那样,种下一个活人,长出来一块金属?这物质转化也多少有些不合理了。
“这些棺材里什么也没有。”除了放着赛特神像的棺材外,其余的棺材也都被打开了。空洞洞地或躺或立,就像是等着谁进去填上这个空缺。
“ESKAPE。”Alex轻声说,她盯着离她最近的那个棺材。
“什么?”众人皆不解,只有一个人听明白了。
“无法捕获。”我们都向白老师看去,他接着说:“ESKAPE代表了六种人类至今没有攻克的细菌,它们可以绕开人的免疫力,不遵循法则。”
无论空着的棺材到底是没装过尸体,还是尸体自己走了出来,都算是不遵循法则了。
我被这诡异的场面弄得直犯恶心,雇佣兵那边儿有比我承受能力还低的,已经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WTF!”
我顺着这声英语国骂看过去,原来那人竟踩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尸体。
那个人的身上被刻满了符咒。对,不是写,是刻,在人活着的时候用利器划开血肉留下的印记。
白老师过去查看,Alex也想去,被挡住了。其实都没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这个尸体的状态就算是我和楼时麒这样的考古学家也能看出来。在被刻字之后,这个倒霉蛋的后脑勺被砸烂,四肢也被放血,就这么扔在这里生生熬死了。
更值得注意的是他眼睛上放着的一块布。他全身上下只有这一段写了字的纱布,裸露的皮肤上不出意料的都是裂痕。
为了读那唯一的字迹,我看着那块布好像和死者对视。一瞬间我很想掀开那块布看一看,被遮住的眼睛是不是死不瞑目。
纸条上的字迹凌乱,但不是那种匆忙的凌乱,能想到写字的人一笔一划努力写清楚,但是不知怎么却乱七八糟的。
“因为他看不见。”
“难道这是个瞎子?”
“也有可能因为周围很黑。”
“那些字迹,说是因为害怕或许仓促,不如说因为冷。”李元说。
“因为冷?”贺荣川不解。
“原来如此!”楼时麒恍然大悟,“就像环境不再合适了,动物的习性会产生变化,一个字的书写也是一样。”
“可是除非空调开很大,不然怎么在写这几个字的功夫温度就下降这么多?”我怀疑这几个人在忽悠我。
“或许写这几个字需要二百多年也未可知。”
常笑的声音让这里的温度又下降了不少,我打了个寒颤。
我突然想起以前听爷爷讲过,【竹书纪年】关于公元前903年的记载是:“厉王生,冬大雨雹,牛马死,江、汉俱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