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神问起记忆中的故人,语气慈祥,带着一丝怀念。
顾娇抬头看着石壁上的双目,声音沉静如水,“祖父已经不在了,您当年送他的这只灯笼还在。”
说着,她从宁宁手上拿过那只红灯笼,举高,让山神看得更清楚。
“喔……”
老山神的口中缓缓呼出一口气,即便是在隆冬里,也仍然带着植物泥土的厚重气息。
“他死了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吗?”
听闻故人早已逝去,老山神感叹的声音中流露出些许落寞。
那是个十分骄傲的人,天赋异禀,精通道法惊才绝艳,又极善斗法,顾氏四百年在道法修行上的领悟精华,几乎都浓缩到他一人身上,自己虽是神君,对他,时时还会自叹弗如。还记得百年前,已经老了的他领着一个小小幼童来访,说是天赐灵儿,顾氏下一代的家主,言语里满是骄傲。
那情景仿佛还在眼前。
如今斯人已逝,徒留叹息。
“你今日来,是为什么?”
“是为了找些药材,在大集上已经买到了。”顾娇收回灯笼,仍叫宁宁拿着。
“买到了,那就好,那就好。”
老山神说着,峭壁上突然有一截藤蔓蜿蜒而下,梢尖上枝叶相连,结成手掌,掌心上托着一株草叶,呈到顾娇面前。
叶上仍有残雪,叶子却是新绿如春。仔细看了还有细小的白色花朵,藏在叶子底下,似乎娇羞怕人。
“顾娘子远道而来,小老能再见一见故人之后,心中也很欣喜。”
松山神君呵呵笑着,那草叶嫩尖颤巍巍抖了几抖,将一点残雪抖去。
“这铁皮石斛在这里长了多年,吸取日月精华,可滋阴补气,给你怀里那只狐妖吃吧。”
老山神虽然未说什么,但他双眼如炬,也看出胡好好体虚气弱。
这倒是意外之喜,顾娇脸上露出笑意,对老山神诚心谢道:“多谢老神君割爱。”
“时辰不早了,你们还是快回去吧,下去之后去还是去大集中找王灵官,他会送你们出去。”
“是。”
顾娇抱着胡好好,与宁宁一起,深深躬身一礼,便跟着来时的灯笼,告辞而去。
回到大集上时,已经过了丑时,王灵官等在小路的尽头,见她们走过来,拱手一礼,道:“老山神命我送顾娘子回去。”
顾娇回头看了一眼,送她们下来的灯笼已经不见,那条小路,也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
方才的一切仿佛梦一场,让人有些恍惚。
王灵官领着顾娇往集市入口走时,突然开口道:“说起来,我曾听赵灵官说过,去岁在松山大集上,也有一个奇怪的人来过。”
顾娇看他一眼,为何王灵官会突然说起这个。
”今日见到顾娘子,突然想起赵灵官与我说过的那个人。”
“无人认识他是谁,那人周身死气萦绕,却又有一息尚存,并不是真的鬼,又不像活人,也不像妖怪,十分古怪。”
“只是,”王灵官说着,看了看顾娇的脸,“娘子恕在下无礼,听赵灵官说,那人也是一双异瞳,跟娘子一样,一黑一金。”
胡好好觉得顾娇抱着她的手顿时收紧,她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不安的看了看顾娇的脸色。
不过顾娇立刻放松了手臂,若无其事一般,与王灵官闲话道。
“还真是奇事,那人也是来松山大集上买东西吗?”
“听说买了不少奇怪的东西,说是炼药用。”
“原来是个道士呀。”
“说不得呢,只是他没穿道袍,谁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了一会儿,王灵官已经将她们三人送出了松山大集,一直走到了山梁之上。
宁宁回头看了一眼,来时那段路上的浓雾在身后弥漫开去,松山大集那朱红色的衡门已经隐藏不见,只剩暗夜中隐约可见的点点灯火。
“神君请留步,我们可以自己回去了,多谢神君引路。”
见浓雾已在身后,顾娇对王灵官欠身一礼,道了谢。
“那顾娘子一路小心,在下这就告辞。”
王灵官恭敬行礼后,一晃眼,便退进了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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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亲仁坊。
东海守权鲁山在京中也有自己的宅子,这时候布置一新,正在家中宴请林府的几位郎君。
他认了林贵妃做义母,那林府郎君自然就是他的娘舅,每回他上京来,必然要好好孝敬几位娘舅,与他们亲热嬉闹一番。
除了献给皇帝的白虎,他还带了好些金银珍宝,其中更是有费了心思搜罗来的新罗美人,肤白貌美,身段极软,媚骨天成。
美人暂且不必献给皇帝,都拿来招待贵客了。
林府的几位郎君酒足饭饱之后,带着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回去,心中对东海守那是一万个满意,自然会在贵妃陛下面前为他多多美言。
东海守亲自送走这几个酒囊饭袋,冷冷一笑。
他回到自己的书房,拿起水晶瓶,倒了两杯葡萄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