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中午。
杰森走出大厦,疾步上了一辆白色SUV,驱车穿过城区,向郊区开去。
一路上,情况并不是很顺利:汽车磕碰到了凸起的石头,划到了底盘,行驶到一半路程,后轮胎炸了,汽车差点撞上路边的榉树。
他调整好情绪,有条不紊地换着备胎。
这时,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过来,到他面前时,两只脚撑着地面停下,问:“你是《莫斯廷日报》的记者吗?”
杰森抬头看着男人,视线轻轻扫过男人的鹰钩鼻,回应:“是的。”
男人歪头看着他,又问:“《致命追踪》栏目的杰森·马斯卡?”
杰森直起身,抓着扳手,欣喜地问:“是的,你看过吗?”
“看过,看了很多期,有几个印象比较深刻,第一个,男子很爱他的妻子,却在已故妻子墓碑前面结识新欢,没想到新欢很快也死了,最后才发现男子杀死了两任妻子,因为他酗酒,又染上了毒瘾;第二个,旅游团误入偏僻小镇,一年后,只跑出来一个女人,听说是靠出卖同伴逃出来的,”
男人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扳手,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松开,“我认为,每一个故事都很愚蠢,而且荒唐,特别是其中的‘猎杀系列’,一看就是你胡编乱造出来的。”
杰森没有说话,这时,脸上恰好飞过来一个小飞虫,他挥动扳手赶开。
男人右脚放到脚蹬上,做出一个随时骑走的姿势。
“我是记者,”杰森否认,“不是小说家,更不会编故事。”
男人摇了摇头,一字一句:“不,你在撒谎,因为谎言撒的越大,钱拿得越多。”
杰森凝视着男人,握着扳手的手背爆出青筋,停顿了一会儿,他才无所谓地耸耸肩,问:“你叫什么名字?”
春天温暖的空气中,两个人之间的战火烧的噼啪作响,仿佛只要有一个人先松动,就能燃起熊熊火焰。
男人没有回答。
杰森叹了一口气:“唉,网络发达的时代,人人都是披着马甲的记者,所以,拉下这层皮,人人都是撒谎精。”
“问你名字,你却答不出来,你连直面真相的勇气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他笑了笑,“至少,我敢用真实身份承担后果。”
男人踏着脚踏板,自行车滑出去时,丢下一句:“你不觉得自己很讨厌吗?”
“我没觉得,”杰森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朝男人善意地说,“今天天气不错,祝你心情愉快!”
男人愣了愣,回头的瞬间,差点撞上路边的榉树。
杰森头也没抬,唇角勾起一抹笑。
自从和面具男人交谈过后,他时常能感受到身上的力量。
他不确定是不是由于自己,选择了主动面对生活中的困境,才会有这种变化;他只明白一点,唯有自己做好万全准备,才能以最佳状态迎接神的来临。
奇妙的是,一旦有了这种心理建设,倒霉的事情开始慢慢远离他。
车子继续上路,朝比鲁小镇行驶。
那里有一处他结婚用的房子,他和妻子艾琳通常在节假日回去。
他打开车载音响,口哨声搭配嬉皮士风格的音乐,快乐充斥整个车厢。
这时,一个突兀的想法掠过大脑:这男人怎么出现的?
“见鬼了。”他呢喃一句,“他怎么知道我是记者?”
他顿了顿,“难道在某个活动打过照面?不应该呀,如果有过节,我肯定会有印象。”
心情忽然变得有点糟糕,他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最适合郊游的季节中,两侧零星驶过几辆车,反常地显得很冷清,衬得两车道宽的马路比往常开阔许多。
放在驾驶盘上的手指紧了紧。
绵长的公路景色让人昏昏欲睡,直到拐过一个大弯,水泥路面忽然变得坑坑洼洼起来,剧烈震感终于让他清醒过来。
“奇怪,上次不是刚修过吗?”说完,杰森眉头紧锁,陷入短暂沉思,而后又喃喃,“上次?我上次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像——好像很久的样子。
他将车子驶进花园停车位,踩下刹车。
两层石砌小房子,入户门廊上挂着爬山虎,碧绿色叶子层层叠叠掩住了一半的门,右侧起居室玻璃窗开着,暖黄色窗帘却拉着,遮的严严实实。
“艾琳,”他朝窗户方向喊,“今天天气很好,怎么不把窗帘拉开?”
他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转了一下没转动。
里面反锁了。
一路上积累的不安感在加剧,慢慢变成了恐惧,在无人应答的这一刻,变得愈加强烈。
有一刹那,心里生出一种想要逃开的冲动:他不想进去了,也不想见艾琳,更不想为自己以后的软弱申辩。
偏偏这时,“咔哒”一声,门开了。
紧张中,他拔下了钥匙,由于手抖的厉害,钥匙掉在地上。
他没有打算捡钥匙,直接走进门。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黄,深咖色地毯中间部位颜色褪得很厉害,仿佛在告诉他有人曾经暴力清洗过,从而让他觉得入门厅变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