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动荡,人是在混乱中度过的,媞祯和温钰赶到尚书府,已经过了半夜子时,显瑀那厢子人早得了消息赶到,还有廷尉司正监也一应在内,人影堆地是一叠一叠。
媞祯急切地冲进门,才发现显瑀和顾敞眼睛都红通通的,颤颤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连央挫也说不清楚,究竟出了何事……”
显瑀拉了她的手上前,“你自己看,我是不忍……再看了。”
里面遮了一层帘,冥冥还有一顾浓烈的血腥味,探开那帘子的一瞬,登时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猛窜,将她心头仅有一丝丝的侥幸浇得冰天雪地。
那个人早已经是面目全非了,他瞎了,浑身上下伤得很重,脸上被烙铁烙得烙印弄出血黄色浓,惨淡到对面相逢,她竟然也没有认出来他……认出来他是周宜水!
她捂住嘴,眼睛都直了。
“石妹妹……”乃矜抽噎地不成样子唤道。
周宜水那缠眼的绷带原本是雪白的,可听到媞祯的声音,却有两团血晕从中细细渗出,激动伸开手“啊啊”直叫,这才从幽闭的灯光中看到,他的舌头也没了……
“周宜水!”她跟温钰同时打了一个哆嗦,绝望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韩婴……是他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一提到这个名字,乃矜满心满眼的恨毒起来,“那个半男半女的畜生,他何止是狠毒,简直就是魔鬼!若非是我今日去探望姑母路过十里画廊,还真不知后果会怎样!”
“十里画廊……”不能确定一般,媞祯懵懵的。
乃矜斩钉截铁,“是!灯下黑啊!谁都没有想到解颐就在咱们眼皮子低下!那时……”
她嗓子似被痰堵住了,“那时我找着他,他就躺在路边……快被一群乞丐们打死了,我跑过去抱住他,他眼睛没了……舌头也没了……满身的血。我好无措,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嗷嗷叫……说不出来话,他说不出来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然后我把那些人抓起来审问,让他们招供……”
她崩溃得脸上的肌肉直抽抽,的眼中刹那间爆满了血丝:
“他们招供说——七天前,有辆马车经过他们驻地,扔下一个又聋又哑的人,那个马车的主人还给他们一锭金子,叫他们好好‘照顾’他,不得让他生,更不得让他轻易死……老天爷呀,这人是有多坏!”
“呵……一直给咱们希望让咱们满城找,昨儿还说人在走马街,今儿人在乞丐窝被风吹雨打了七天!韩婴……他耍得我们团团转!”
“在自个地盘被人这般折磨,看不见,又说不出话,想呼救都没辙,我都不敢想象这该有多么痛苦。”
“方才太医来说……说他心肝肺腑全是血,一条命都折进去八成了!他……”
心底冰凉下去,所有人都因韩婴的狠毒而瞠目结舌。
失踪、囚禁、挖眼、拔舌,丢弃……谁都不敢想那些日子周宜水是怎么熬过来的。
更不敢想在外流浪的七天,怎么在看不见阳光的黑暗中惶惶度日。
文鸳听了许多,一下子没站住,“……乞丐!”
默默嘀咕道:“不会是昨天拦咱们马车的那个乞丐吧,那是……周大人么?”
果然,乃矜惊觉地一抬头,狐狸一般敏锐的状态,猛地拉近媞祯,“你见过他?你昨天就见过他!你见过他……那你为什么不救他呢!?”
媞祯恍然大悟的醒悟,含泪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周宜水,我正在气头上,我没有注意……”
乃矜沉痛的喝问:“你没注意?石媞祯你向来谨慎,你怎么会没注意?他跟你交情多年,你就连一丝疑心都没有么?”
她抓住她的手臂哀哀道:“大夫说了,但凡他早被救出来一天,也不会心肺受损如此厉害!更不会烙下病根,留下顽疾!他拦你的马车向你求救,你居然没有发觉!只是因为你心情不好,你生气,你就没有发觉!”
媞祯早已自惭形秽地不知如何,“我……”
不容她支吾完,乃矜忍不住心底的伤痛与焦灼,狠狠一掌打在她脸上,耳光声震得屋里的人一一回顾。
“从一开始周解颐他就一直帮着你,掉脑袋的事情他都帮你,可你却根本都没有保护好他!你多聪明啊,早知韩婴心肠歹毒,你为什么不提前防范,如果你没有把握看透韩婴心思,你又为什么让周解颐蹚入浑水之中!”
“……你,真是太令人寒心了!”
那一掌似乎拼尽了乃矜全身的力气,媞祯半边青丝垂在脸颊,细白皮肤上五个鲜红的指印。
她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无话可说,可即使时间倒流回去,她已然不能相信那个满身脏污恶臭的乞丐是周宜水!
她没法相信!
虽说他嘴怀,人也邋遢轻佻,但从始至终都是干干净净的少年人。那样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形象,实在没法跟今日的景象并论啊!
温钰的胸口也因这一切的变数起伏不已,拿手帕给已经木住的媞祯擦脸道,“事到如今,暂先冷静些,咱们还能从长计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