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媞祯正倚窗下,细细翻看着上半年石舫的总记账。闻得西苑探子的所言,她半垂着羽睫轻轻一颤,却也不抬。
只是淡淡说:“我还没怎么着,温岱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既如此,便不是我不饶她……而是天不饶她。”
文绣沉吟着道:“那陈氏那边……”
媞祯不以为然的扒了颗葡萄,“陈氏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病的是她的女儿,我何必跟着瞎操心。”说着她以手支颐,“倒是这重阳家宴,我得想想怎么办才最好。”
九月秋风渐起的时候,带来无尽的凉爽。恰巧西域进贡来一枝三十余尺高的夜明珠琉璃树,温钰高兴之下便送到了朝暮台给媞祯把玩。
媞祯也不觉纳罕,“夜明珠并不稀罕,但能做成造型,镶嵌在琉璃树上的,已经十分罕见了,何况是这样高大呢。”
温钰很是得意,“正因为罕见,所以想来想去只有放在朝暮台最合适,与这里的布置相得益彰。否则放何处都显得突兀了。”
媞祯笑吟吟依着他,“只是这样好的明珠树我一个人观赏也可惜了,这样的稀罕物儿,还是多些人来锦上添花好,不如重阳家宴那天放在金缕阁与府中众人同赏,既喜庆又添彩。”
他吻一吻她冰凉的额头,笑道:“你若喜欢,听你的便是。”
媞祯微微一笑,抚摸着流光溢彩的琉璃枝桠,“正赶着好时候,家宴得办得热闹些,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请公主到府上玩玩,你都不知道我在宫里的时候,公主对我照顾得有多么无微不至,如今皇后生病,宫里只怕也顾不上她,不若到府里,一是咱们表示感谢,二也是让我们故友重逢了。”
温钰听过点点头,拥着她说,“说的是,公主那一份情谊,咱们也是该感谢感谢,明儿我就进宫跟她说,重阳那日咱们一起乐乐。”
她笑,一壁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指尖大红色的蔻丹如一簇簇跳跃的火苗,在空明的夜里闪闪烁烁。
三日后暮色深沉之时,金缕阁中歌舞升平,大宴府中。自媞祯以下,温良媛、胡居兰,以及王宝林和其生母陈氏一应俱全,还有特地从宫中赶到的公主郑娞,也是特地精心打扮,着了一身清新的杏黄团绣茉莉宫装。
媞祯是东道主,自然也是盛装出席,一袭月白色织金蝶恋花拖地长裙,若纯若素,衬得星子瞳仁明亮如醉。温钰扶过她的手入席,一时眼睛止不住盯着她,小声道:“很少见你穿得这么淡雅,清新不失高贵,很衬你。”
媞祯微微一笑,“是金秋新织出来的蜀锦,我觉得颜色跟今夜的明珠树极衬,可见温钰跟我眼光如出一辙。”
两言三句的诉说着便看向那树,一众府眷婢女围着品头论足,啧啧称趣,连一向见多识广的郑娞亦不由笑言,“从前父亲房里也有一颗明珠树,不过才两匝的大小,就已经耀眼得人人称奇,不想还有这么大的一颗,放在夜晚跟白天似的,真是世所罕见。”
温岱容执了一杯清酒缓缓饮下,笑道:“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听说当年郑家还是先帝的宠臣呢,公主还跟殿下定过亲?”
郑娞原本满面笑靥,闻言不觉放沉了面色,浑然都是尴尬。家门之变,父亲的官途陨落,那时年幼的郑娞未必不知,直到如今家破人亡,便是几番唏嘘都不得的。忽然旧事重提自然心里泛起一番苦水,即便是如今她已经释怀,可面对旧日的未婚夫婿,还是强忍不住地尬下了头。
媞祯微微冷笑,抬起下巴,“温良媛,不是说今儿备了舞要跳给大家看,除却备好的,不如再跳一出《南柯记》,人去楼空,谁还管曾经如何呢,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
遂而举起酒杯向郑娞敬道:“重阳夜宴,咱们老友重逢,公主可要尽兴,我和殿下在此道谢公主的照拂之恩。”
郑娞闻言苍白的表情化成温柔的神色,同她一饮而尽。
温岱容的目光冷冷自媞祯面上横过,几乎没想媞祯为了袒护郑娞居然拿她当戏子取乐,可复而看向温钰,温钰并没有要替她解围的意思,便只能起身到金缕阁的莲台上起舞一曲,心里的答案更狠狠咬定了。
这夜的酒大多是温钰的私藏,是为了迎合媞祯的这个宴会而特地准备的,之为配合她的兴致。尤其是一坛梅子酒,还是去年冬日夫妻俩一起埋进院中,如今秋日取来,气味清甜如盛开的水仙,却后劲儿惊人,几杯下去了,郑娞的脸就已经红了。
媞祯笑着拉温钰道:“你瞧公主醉了。”
温钰笑道:“公主可是咱们宴上的坐上宾,可醉不得。”便转头跟管彤说:“快去给公主拿些醒酒汤来。”
媞祯抻开袖子过去抱住摇她,“不是说不醉不归,我还等着晚上咱们打一宿牌,你醉了我上哪里凑牌搭子,可要陪我一晚上才能走。”
郑娞脸上朦着一层红晕,睁着眼睛看她,“我没醉,我还等着晚上吃你小厨房做到油茶粑粑呢,我从来都没吃过乌孙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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