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的情绪翻涌,给沈望舒的心里蒙上一层难言的阴郁,比起媞祯一心想要击败敌人的功利,他的一举一动则包含了更多的目的。
媞祯闻后那些事,便劝导他开怀,然沈望舒面上却没有一丝驿动的情绪,他缓了很久才开口,“玄机,其实我有件事想求你。”
“什么?”
“你知道戴将师的老婆吗?”
媞祯一罕,慢慢咬起指头,“戴将师他不是铁光棍吗,还有老婆!”
那一颗郑重其事调起的心,浑然被这一声发问破功。
沈望舒抿唇笑道:“戴将师可是有个青梅竹马的新妇,怎么会是光棍呢,别看他面相粗鲁,其实是很细心招人喜欢的。”
媞祯又问:“那他老婆是谁?还活着没呀?你是要托我找人不是?”
“你先听我说,”他慢慢找个墩子坐下,叙述道:“他老婆叫杨雪心,是杨思权的义女,也是奉茶监的副统领,他俩成亲的时候,中山王还尚未离开平阳,她也只是王府的一个护卫。”
“那她……”
见媞祯犹疑,沈望舒清癯的面庞也缓缓波动,“她跟戴将师感情深笃,想是不知杨思权和杜重诲谋害沈家军的内情,况且杨思权何等长袖善舞,不是骠骑大营库一事,恐怕你我还蒙在鼓里呢。”
信息堆叠至此,虽然没有一语戳破,但媞祯很快的捕捉到他的意图,“你是想策反她?”
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似在审视,又似别无他意,但终究是没有否认。
当年英雄神武的宿卫军副官戴将师,因杨思权判出阙氏,全军被剿,尸骨无存。执手送檀郎,归来竟是天人永隔,灰骨一把。纵然是朝中享荣受誉的奉茶监副统领,也难抵她撕心切骨之痛,哪怕那个人是她义父,她又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几乎可以肯定,使其二者反目,就是沈望舒的目的。
可媞祯也有犹豫不定之处,“只是奉茶监居身宫闱,行动一向低调隐秘,想要单约杨雪心见面,把真相告诉她,这并不容易。”
便是这样想,紧握的手指关节就不觉泛白,“而且……她也未必会信……”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忙。”沈望舒很笃定道。
媞祯只略略一怔,心中便立时透亮。
“你是我身边唯一一个有资格和能力做这件事的人。”
“你想让我进宫做你的眼线?”
有须臾的沉静,他与她双目相对,“是。”
他解释道:“我知道让你在奉茶监游走很危险,所以我并不强求,愿与不愿全在你。”
语气的凝重,暗示着此路艰难。是这很难,她不得不考虑。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便是以皇帝对温钰的牵制画地为牢,她是进宫容易,出宫不易,平白无故多一颗可以掣肘温钰行动的棋子,有谁能够轻易放过呢?
横想如此,可竖想茫茫前路又如何?按兵不动,迟早杨思权、杜重诲、孟献城会把济阴王府生吞活剥,还会连累到石家和霍家,届时就真的要再上演一遍十七年前安阳石氏逃亡的场面了。
当初帮助温钰来长安,说好了就是当皇后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心血折在奸佞鼠辈上,她自然不肯罢休。
心里啪啪的,有个影子在转。
“可以。”
她道。
沈望舒眼皮微微波动,似乎对她的回答有些许动容。
金丝笼鼎的香烟,轻缓吐出梅蕊般清雅的烟雾,随着扑入回廊的几缕寒风,如絮弥漫在媞祯裙角。
她的眼睛追着他的眼睛,坚定果决,“我帮你可以,但我也有两个条件,看你能不能答应。”
“你说。”
“第一,我要孔笙的忠心。你知道呼延晏不靠谱,我需要一支属于自己的正规军。”
他微一思量,很快点头,“可以。”
“第二,保护好我的家人和丈夫,尤其是温钰,你得发誓绝不能让他涉入险境,一丝一毫都行不。”
莫名的满心酸涩,沈望舒如生吞了一枚未熟成的青梅一般,连舌底也麻木了。
徐徐,他含笑微容,“我答应你,我用我的性命起誓,我会保护好他。”
她欣慰的笑意里漫出一丝苦涩与怅然,“多谢师兄。”
他驻足的表情带着小心翼翼,只见那玫瑰紫的裙裾一旋,似开出一朵开到荼蘼的花,就如这般严冬,已然过暮夏的花期。
廊下朱栏雕砌,夜空中有毛毛雨,当空乱舞,从枝叶的缝隙间百转千回轻淡落下,沉沉的,应着四周有积古的幽暗。偶尔有飞落进他的眼,不过一瞬,便瑟瑟地化为一粒粒冰凉的水珠。
“其实,公子对石王妃的心始终没有放下。”
追忆拿来斗篷替他披肩,沈望舒回头莞尔一笑,抬头却萧瑟,“你都叫她王妃了,就知道这段感情,我不放下也得放下。”
“我知道她是一个很孤高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就心若磐石,如果我执念太深,就只会两败俱伤。”
他的声音虽轻,却一字一字清晰如雨地碾痕,“人生天地间,无终始者,非君子也。吾来时明白,去时不可不明白。该挽回的尝试了,该说的没遗憾了,既知此路不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