媞祯转过头,透过薄薄的一层纱,看得见亭子里的景象。正踌躇间,却听殷珠铃铃的嗓音在耳畔徘徊。
“这些日子我正忙慌选喜服的衣料,改明儿到府里你帮我挑挑去?”
秀气长眉微微一凝,转了一抹云烟的笑颜,“瞧你天生的白,还怕有颜色不衬,依我看哪个都好。”
孟献挑起眉毛打量她两眼,朝殷珠努努嘴,“哪里是她选不出来,是她喜欢王妃的眼光罢了,您帮着掌过眼,她心里才踏实。”
媞祯却不看他,只对着殷珠和颜悦色,“虽说我与殷珠往来不多,但眼缘却是十分相投。她心善,性子软,是个我看了都想拉家里做媳妇的姑娘,只要孟公子能善待她,不止她心里踏实,我这份心也算安了。”
他垂着手,在后面亦步亦趋,“王妃从未因王宝林而生疏殷珠,便知是深明大义的人。”
媞祯淡淡的,“深明大义那是抬举我,如今城里吹的什么风我心里还是有数。虽说我这个人不至于那么小心眼,但是我却是护亲大过理的。”
她抿起唇角轻笑,纤细的手指从袍袖中露出半截,“年前我得些新的纸鸢样式,过些日子送些到你府上。”
殷珠欢喜不过,眼中流光溢彩。
梅林深处树木高大且巍峨,雪厚重的压在上面,寒风一吹,偶尔有些雪花落在肩上。
孟献城量了量远处树枝的高度,默默从地上摸了一个石子,待媞祯快步走到雪云下之时,手掌怦然发力,大朵大朵的雪裂出崎岖的缝隙,砰得一下从树上崩了下来。
媞祯乍惊,大袖挥得呼呼作响,劈头盖脸的雪顺着脖子灌进去,激得浑身冰凉,还未来得及缓过味,身后有人托了一把,问她要不要紧。
她转头一看,是孟献城。
孟献城扯下斗篷替披过她肩,连忙转头看向殷珠,“你去车上拿个毯子给王妃擦擦,这大雪天的别冻着才好。”
殷珠是个实心的人,见媞祯头上被雪盖得满头白,别提有多焦心,慌里慌张的就往回跑。
可那点小动作媞祯又不瞎,气呼呼的扯掉他的斗篷丢过去,匀了气息说不要紧。
孟献城看她克制了半晌,还是不依不饶把斗篷递过去,“大年初一生病可不好。”
“不必。”媞祯粗喘了两口气,拂袖便转身往回走。
他和她接触不多,但左右也能摸出些道道,她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于是乎她傲然走在前面,他就微微挫后一点。
“我知道您避讳我,毕竟我是杜府的人,杜王一家总会让人觉得我是跟他们同流合污,可您待殷珠都能网开一面,又为何不信我跟殷珠是一样的人呢?”
媞祯脸上有了厌倦的神色,却也只是笑而不语。
他调开视线眺望潇潇的天幕,“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妃有迟疑也是应该,毕竟您连您的枕边人都不能猜透摸透……”
她斜眼瞥他,脸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孟献城没有半丝急进冒失,“我也是听闻,说是济阴王豢养了一支私兵部队,十分的强悍。”
他又往前跟了两步,“亲王佣兵向来是按谋逆罪论处,王妃您应该知晓,我自然也不敢听风是雨,可是到底这个传言是因济阴王而起,王妃又和殷珠是挚友,我总忍不住提醒一二,恐怕殿下误入歧途。”
媞祯牵唇一哂,他居然在试探她。是上次刺杀夏江一事,让他起疑了,他不相信是南阳王的势力动的手。
“朝政这些事,我从来是听都不听,若真是殿下有十万个不是,朝廷论审自然也不会疏而不漏。”
他竟然一笑,“王妃果然是个直爽性子,说话从不绕弯,跟我想得一模一样。”深沉的口吻不觉令人悬心。
“还记得跟王妃第一次打马球的场景,真是我见过最英姿飒爽的身段,若非是名花有主,只怕是倾倒得不止济阴王一人。”
他的眸底划过一丝迷离的光晕,行至她身边,一字一字道:“这聪明的女人的多见,漂亮的女人也多见,可像王妃这样……既聪明又漂亮的女人可是为数不多的稀爱之物。”
媞祯矍然变色,霎时被他语底微不可闻的阴鸷所惊动,一时间骇得无言以对,更怀疑自己是错觉。他是敌国细作,更是祁昊的外甥,怎么敢觊觎他国亲王的王妃,何况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殷珠,死皮赖脸跟殷珠定亲的。
逢场作戏,阴谋诡计,真让人不寒而栗。
她不自觉地收了收臂间的披帛,他却恍若未觉,似欣赏又似玩味得打量她,让她略往后缩了缩。
耳中陡然冒出轰隆一响,赫然的震动让媞祯的脸上描出吊睛的铜目,满地沙石斗转,正是远处一条名为螺犀街的地方燃起熊熊大火。
她有些站不稳,悚然一退,谁知脚下打滑,猛地向后栽倒。孟献城反应倒快,连忙拽住她的手,盖在斗篷下,一阵地动山摇,两人才从余震的雪堆中爬了出来。
几乎同时,所有人的心都不约而同的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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