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钰的回信是在次日傍晚送来的,泛黄的信笺上只有寥寥四字:匪石心向。媞祯笑看过后,立刻让曹迩传信给平阳舫主肖选,把张太夫人送到留守中度的呼延晏手上。
曹迩起先还有疑虑,“人若是交出去,届时他等过河拆桥怎好?”他眉梢轻压,“尤其是真定公,他对端慧太子起过杀心的。”
媞祯说不会,“呼延晏拿张太夫人去投诚,充其量最多是臣;但若他带着端慧太子和张太夫人去投诚,那他就有可能是外戚权臣。一个心高气傲的人,眼界是不会低的。”
媞祯侧转回眸,“何况央挫不是还在长安吗?
屋里点着烛灯,明晃晃的光映着她的脸,勾勒着她长身玉立。
三日后,张太夫人到中度的密信从平阳传来,一切都稳步向前行驶,犹如春度霜寒,秋赶炎夏。
然而,春风消残夜,夜袭寒风起。
这晚明月高悬,蘅芜小汀灯火如昼,文鸳坐在铜镜前扣着手指,看着镜中人把她的头发拧来拧去,一缕发梢还将绕个环夹住,还没来得及上扁针,整条就散了。
媞祯啧了一声,“看着单环髻圆圆俏俏,梳起来还费些功夫。”想了又想,“我记得几年前最时兴的就是单环髻,后来被流云髻替代掉了,如今像画个圆似的,又兴起从前的式样。”
文鸳慢慢篦着头发,“在宜和春园时,奴婢倒见不少姑娘头上戴着花瓶簪,像是新花样,还蛮娇俏的。”
媞祯笑眼微弯,“你喜欢的话,我让潘鸿章捎些来瞧。”
文绣袖臂将帘一打,移时露出一张粲然的笑脸,“厨房做了珍珠肉丸粥来,姑娘趁热吃些。”
媞祯移步到塌前,就着桌子舀了几口,“这几天甜的吃多了,吃个正好。”
屋里围炉夜话,三个婀娜的影子从窗纸中映出。屋外风吹草动,抖得叶子簌簌响,正沉默间,一个湿淋淋的黑影从院墙上滚落,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那声巨响,直接耳膜。惊得文绣和文鸳双双一颤。
媞祯挺臂起身,随手扯了件梵莲纹漆色斗篷,飞快踱出廊庑。院中四寂沉沉,水珠顺着芭蕉的长茎缓缓滑落,滴答滴答的响。
曹迩过来打个千,眼神黠光微促,“禀姑娘,是条大鱼。”
媞祯凝神深思。
敬心堂内贴花鎏金火盆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青烟袅袅而悬,撩过那影,地上乌烟瘴气的跪了一地。
曹迩贴耳道,“亥时,巡哨在蘅芜小汀西北角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便将其因驱至盘蛇地窟,特意拿了活口。”视线落在另一侧,“搜出的钢刀上淬了毒,他们此番是奔着杀人灭口来的。”
媞祯绕过他们步至堂上的圈椅,眯量迂久,指向了那个大胡络腮的男人,“去,给他喘口气。”
曹迩一把拽出塞在人嘴里的抹布条子,那人眼呲火猩嗔她,张口就是一句,“呸!”
媞祯看他莞尔一笑,“蒙统领做客寒舍我本该倒屣相迎,不想您却另辟新径,倒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听她叫出自己姓名,蒙获愣怔抬头,“你、你怎么会……”
媞祯抬起身子坐直,心念一转,编出一番良言,“那日宜和春园相见,端慧太子曾跟我提及他在玉门关和陇西遇刺一事,我宽慰他说,雍州于别地不同,是块集天地福泽于一身的风水宝地,必不会让他惊悸难眠。”
她故意停顿,引人好奇,“你知道为什么吗?”
蒙获自然一无所知,只能巴巴等着媞祯为他答疑解惑,“因为这里四四面面都是我的暗哨刀党,有他们替端慧太子规避风头,替我打探风吹草动,你以为你们住的客栈就没我的眼线?说实话,你们那里面几个领头的人,我是认得的。”
蒙获双眼恨得愤红,吼得嗓子跟车皮条子一般,滋啦刺耳,“你这个女贼,果然处心积虑,你企图引诱太子复兴你石氏一族,如今还安监视听,我断不能容你这个祸根借机攀扯,毁了他去!”
“蒙统领可曾听过一句话,这会咬人的狗,一惯都是不叫的。”
蒙获大拳紧握,恨不得上去在她身上刨出几个血洞。
媞祯味深长的嗳口气,心里有筹谋,面前还是继续调侃,“吵归吵,闹归闹,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清楚,我跟你家主子只是生意上的来往,并无其他。端慧太子要带你们投靠中山王,知道我有门路可以护他在雍州周全,再悄无声息把他送到目的地。郑先生不是给潘鸿章送过银子了,你不知道吗?”
收买潘鸿章商路一事,蒙获于郑懋曾交流尔尔,可现下这番对话,他却闻所未闻。
他懵懵问:“什么银子?”
媞祯欣然起身,轻勾唇角,“看来你对我们之间的交易一无所知呀。”
媞祯压低了声音,像是玩笑似的口气,把所有话都说的轻飘飘的,“曹迩是一等一的高手,若非他今夜有意留活口,你早就死了千百回了。我倒好奇,你这个真定公麾下的人,不明不白的死在我手里,能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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