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洗,点点青草的香气绕在空气中,阳光晒着湿润的大地上,蒸腾起一片水雾。
之前的狂风骤雨好似梦一般,整个草地都散着欣欣向荣的味道。
韩愈仁烦躁的扯了扯领口,挥手勒停了马车,“前面是不是有个村子?”
有亲信扯着脖子看了看,赶忙回身禀告,“是,看样子有几户人家。”
“嗯,一共有几人的衣服干透了?”
韩愈仁厌恶的盯着亲信脖颈上染了污水后又干涸的污渍,只觉一阵反胃。
他虽然靠着内力将衣服烘干了,但那些污渍可烘不掉,现在他整个人都好像泡在干涸的砂子堆里,难受的很,只想赶紧洗个澡。
“没有,大家都是湿的。”
亲信提起这事便有些不忿,忍着不甘垂着头闷闷抱怨,“兄弟们都淋了一夜,就算今晨太阳烈些,大家的衣服也都没干呢。”
若不是被韩愈仁抢了那马车......
若是韩愈仁能够听凤熙熙的早早安排他们加固马车......
因着凤熙熙接连两次给了他们治疗风寒的药,这些大老粗的汉子们不知不觉间对凤熙熙的评价已然提升,对韩愈仁大都满腹牢骚。
“说什么?”
他声音低,韩愈仁并未听清。
“没,没什么。”
下属眼神躲闪,迅速扯了个幌子遮掩,“属下说元帅要不要进村子里歇会。”
“那是自然。”
轻蔑的扫视着村庄,韩愈仁扯了扯缰绳,带着一众人进了村子。
此刻正是村民们锄完地回家休息的时间,韩愈仁老远便与人群撞了个正着。
大都是山沟沟里的百姓,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大都四散着躲到了一旁,窸窸窣窣的议论着。
“这是什么人啊?怎么看样子脏兮兮的。”
“我看那领头的带着剑的,可小心些,说不定是些亡命之徒。”
“保不齐是逃荒的呢,还是得上去搭个话。”
有心善的老者李老壮着胆子上前,“几位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来这儿作甚?”
韩愈仁自诩贵胄,自是不愿与这等“贱民”多言,直截了当的将染了脏污的包袱丢到地上,高高在上的命令,“找几个人,把这些衣服和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洗了,再去寻些干净衣服过来。”
“啊?”
冷不防的被他吩咐,李老茫然的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愈仁当即阴沉了脸,怒斥道,“听不懂人话?赶快下去办!”
随后又言之凿凿的补了一句,“伺候好了,爷自然有赏,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一出口,原本还有些怨怼的百姓们瞬间炸开了锅。
“五两?咱这一年种地也就能挣二两银子吧?”
“天啊,这李老家里可是享福咯!”
而那李老汉也猛地回身,忙不迭的点头哈腰的应下,引着几人就往他家走。
“各位,这条路走到头,左数第一家都是老汉的家了,老汉家只有个老婆子,还有闺女和幼子......”
根本没耐心听他说完,韩愈仁扬了马鞭,带着众人直接策马而起,将老汉扔在了身后,
寻着李老汉指的路找到了地方,兵卒来到门前砸了砸,大声嚷道,“家里有人吗?快出来!”
一个老妇人慌忙走出来,看到韩愈仁一行人后却是吓得连连后退:“大、大人,有何贵干?”
韩愈仁不耐烦拧眉吗,“赶紧把你们家最好的男子衣服拿出来。”
老妇人不知他们所为何来,面露难色的往后退,“大人,我们家没有多余的衣服……”
“废物!”
眼见着韩愈仁要发怒,老夫人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进了屋,半晌才从木箱子里掏出件破旧的外袍,“大人若是不嫌弃......”
韩愈仁只看了一眼便嫌恶至极,“这么破?怎么穿?”
老妇人咽了口唾沫,只觉这些带刀的人可怕的很,“大人,这是我们家最好的衣服了。”
眼看着韩愈仁脸色越来越沉,好不容易赶到的李老汉赶忙抓住了自家婆姨的胳膊,扯着她往屋里走,嘁嘁喳喳的说了一遍由来后才打消了老婆子的恐惧,将屋里的几个木桶都拿了出来。
“大人放心,小老汉一定给您都洗的干干净净。”
因着有五两银子作保,李老汉索性发动了小半个村子的人,众人对着水井热火朝天的帮着一行人洗衣服,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这才将脏衣服尽数洗干净晾好。
而兵卒以及韩愈仁身上那干净的衣服也是村民们东凑西凑赶出来的,为的就是那五两银子。
舒舒服服的洗完了澡,韩愈仁扫了眼眼神恳切的李老汉,啐了一口,大发善心的丢过去十个铜板。
“滚吧。”
着实愣在当地,李老汉呆滞的看着那十个铜板,干涸的唇瓣嗫嚅着,“大,大人,不是五两么?”
“什么五两,这些足够了,滚滚滚!”
将短剑重重的拍在桌上,小老汉身子一抖,浑浊的眼中出了泪,颤颤巍巍的要往外走,却被一道温和的声音拦住。
“老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