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描绘妆容自然无碍,但易容是要根据不同的情况来现场设计伪装,这种死板的手法显然不行,“我瞧你练剑挺有灵气的啊。”
“命里无时,不可强求。”裴液轻叹,“我觉得我行事光明敞亮,易容这手艺应该也用不太到。”
“那你之前易容干什么。”少女驳回了他的请求。
“那是给我易容的人不光明敞亮,他打不过人家,只能设计偷袭。”
“那你打得过,为什么还让人家易容。”
“没,我易容了也打不过。”
“.擦干净,再来一遍。”李缥青递给他一块方巾,“这是走江湖难免遇到的手段,不求精,至少要懂一些嘛。”
裴液叹了口气。
少年看起来在没什么兴趣、又非必需的事情上,好像没有什么坚韧的心性,但李缥青知道不是这样,他一直有着充分的耐心,何况这确实是有用的知识,实在不该一直想着“临阵脱逃”的。
其实一早她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一大早起床的少年被她叫过来时,显然有些不情不愿。
无奈地被她按在这里后,少年就一直显得有些焦躁。
明明那天自己说想学的。
“你是急着有什么事儿吗?”少女假装漫不经心道。
少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事儿,继续吧。”他耷拉着眉头。
这份“折磨”到了中午才停止,确如少女所言熟能生巧,此时裴液已能自然地在眼上加一些含而不露的东西了。
“你瞧,是吧。”少女满意道。
“还行。”裴液对着镜子摆弄着自己的眼,又找回来点儿兴趣。
但这个课只能先上到这里了,因为下午,是鹭洲诗会的时间。
——
下午。
博望不比那些名门林立的大城,它里面的权贵名人是可以条理清晰地摆列清楚的,常居的百姓们早已经眼熟了很多辆马车,平日只要见到它们在街上扎堆出现,便知道是上城又有什么风吹草动了。
而今天的规模更是难以忽视的程度,人们也早对这个日期有了记忆——鹭洲诗会嘛!
博望每年仅次武比的盛会,全城高朋一用过午饭就往这边聚集,愉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和一般的集会不同,鹭洲一向是可以过夜的,也正是到了夜中,才是最美妙的时刻。彼时月至中天,湖水浸星,风过苇丛,白鹭静立,众人或坐湖畔,或泛小舟,吟章诵诗,饮酒谈乐,好不惬意。
长道武馆出来的大马车正是其中一辆,它图绘以碧色,装点以青羽,其独特之处很容易一眼辨认。
正是翠羽的车马。
车马垂落的帘内,少女倚靠着,举着一枚小笺诵读,封面上一行墨字,是“请函·九月二日鹭洲雅集·杨颜公子劳启”。
“长湖敛波,高鹭换羽,明月可掬,壶冰待饮。天湿鞘深,俊剑难耐久藏;雨歇笔润,好句正宜雅工。欲作佳会,谨具花酌,敢告前驺,布席扫室以俟清赏。”
李缥青轻声读完,将手中小笺递还杨颜,头却已转向裴液:“你瞧,这种就是统一的格式了,齐居士不认得的客人,收到的便都是这份笔墨。”
“.”
少年恍若未闻,他也在皱眉将一样东西举在眼前,却是本不薄不厚的书册。
从上车开始少年就一直这样了,至今一句话没有说过。
李缥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学,明明两天之前聊到鹭洲诗会的时候,自己问他要不要看两本书准备准备,得到的回复还是一声淡笑:“我有什么书好看?凭此剑不足以立于这诗会吗?”
少女当时一想倒也没错,如果说少年万一在笔墨上丢了些人,在刀剑上他一定会十倍百倍地赢回来。
但现在.怎么忽然捧着一本书刻苦钻研了?
这绝不是出于喜好的“如痴如醉”,或者说这份“喜好”被另一种更明显的情绪遮盖下去了,那是李缥青第一次在少年脸上见到的神色——紧张。
李缥青探头看了看,从少年指头缝里辨认出来了封面的书名。
六朝剑艺概论。
没听过。
少女直回身,再次叫道:“裴液。”
“啊?”这次少年回过神来,“哦,你说齐居士啊.这些请柬竟然全是她亲笔书写的吗?”
“当然了,每年鹭洲诗会的所有请柬,都是居士亲笔,你留藏下来,过几年还能值上些钱呢。”李缥青道。
“这得写一两百份吧,没想到咱们都收到了。”裴液把书扣在膝上,第一次打开早已递到手中的小笺,来回翻看着,“这是按什么邀请的?”
“武这边就是照着金秋参比的名单,但最终能有一小半人去就不错了,然后还有武林一些名头响亮之人;文那边就没太明显的界限了,反正每年总有七八十人,熟面孔和新面孔一半一半吧。”李缥青说着,又牵回到刚刚的话题,“这么多人,居士也是熟的少生的多,因此虽然每封函都是亲笔,但对大部分客人就只能统一口吻抄写一遍,只有特殊的才有些不同。”
说到这里,少女扬了扬手中的小笺:“我这个就是居士单写给‘李缥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