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桃专注地捣着稌米,说话的声音不再冰冷,就好似寻常长辈给小孩儿问话。
“为何觉得自己没错?”
师尊压迫感太强,凤行用手指不安地绞着袖角,有些局促地回应道:“刀剑无情亦无心,犯错的从来不是刀剑,而是握着把柄乱砍人的凶手。”
“坠入深渊非我所愿,成为灭世黑凰亦非我本意,屠杀至亲时我没有任何自主思维。”
“徒儿没想过逃脱罪过,而是陈述事情,陛下要罚,臣都认罚。但我没错。”
“我的神魂被封禁,身体被天魔傀师控制,所行所做,皆非我本意。凶手从来不是刀剑这等没有意智的死物,而是掌控武器的恶魔。”
凤行掷地有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眼神澄澈无比,有悔恨,但更多的是对天魔的仇恨。
“对,你没错。”
“能反应过来,也不算笨。”
“你被制成傀儡,完全丧失自主意识,伤害至亲至爱都不是你的本意,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凤行微惊,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说,“师尊……我没错,可我险些害得西域沦陷。”
“是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俯身叩首,恭请惩处。
“罚?”
苏忆桃眼中闪过幽芒,不动声色地往暮泽身边靠近半步。
“这世间有什么疼,能敌得过悲丧至爱?更何况臣璱还是你亲手错杀。”
凤行嘴唇蠕动几下,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滴在地面上染湿大片,眼眶红彤彤的。
“师尊……”
“臣璱修浩然正道,而你是灭世黑凰,白与黑的碰撞,本就是生死卦。”苏忆桃眼神晦暗不明。
“因与果,命中注定。”
“臣璱甘愿用命,换你涅盘归来。”
“……”凤行沉默不语,偷偷瞥一眼暮泽,又匆匆低下了头。
苏忆桃指着不远处的青瓷坛,“将里面的水渍烘干净,拿过来,顺便讲讲域外的事。”
目前为止,玄灵界真正前往域外的,唯有凤行一只鸟。
凤行连忙将青瓷坛中的水汽烘干,双手递过来。
“是。”
“初到域外,他们用邪煞本源不断刺激我,让黑凰血脉彻底觉醒。那段时间,我被破尘境天魔关押着,能够探听到的消息十分有限。”
“域外,又称放逐之地,是杀戮之乡。”
“但……但万千星域中,还有无数类似于玄灵界的世界位面,而我们玄灵界也不是天魔入侵的第一处位面。”
“与世界星域不同,域外没有任何秩序与法则,更没有灵气仙气,只有混乱与无止无休的杀戮。”
“域外无边,在虚空铸造遗留之地,不断通过吞噬与杀戮扩张领地,行事凶残。”
“将我掳走的天魔大军内,有很多诛天境,他们都很强!”回想起那些破尘、诛天境天魔,让凤行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弱小和无能。
对此,苏忆桃拥有紫瞳全知,毫不意外。
黑白相生,光暗共存。
有光明的地方,必然会有黑暗。
域外天魔既然存在,那就必然合理。
仙魔制衡,相互促进。
令人崩溃的绝望,和浓郁的存亡危机,往往是让人蜕变的关键。
唯有踏过极致的绝望,黎明的朝阳才会光芒万丈。
但暮泽多多少少有些诧异,但能够接受这些事情,也便没有多问。
苏忆桃帮着暮泽将酒米封进瓷罐中,压实封闭,“你回帝宫镇守,等我将天裂解决后,再回去。”
“是。”
凤行拱手,又将一只黑蝶从腰间的桃花团中取出,“这是师尊要找的九州傀儡蝶。”
黑蝶有些怕生,触手紧紧抓住凤行的手指不松开。
直到苏忆桃释放出一抹淡淡的紫御桃香,黑蝶才犹犹豫豫地飞起来。
四翼黑蝶狐疑地绕着苏忆桃飞了几圈,最后竟然落在暮泽肩膀上。
暮泽是燕国始皇,与黑蝶气运相连,如此选择也无可厚非。
“妻主境界通天…黑蝶可能是畏惧你。”暮泽的借口有些蹩脚,但却说到点子上去了。
苏忆桃伸手将黑蝶抓过来,用神识探查一番。
“竟吞噬过黑凤本源,难怪能生出神智,还能在诡雾中活下来。”
黑蝶左右扑闪着翅膀,扇动微弱的微风,似乎有些不满和小傲娇。
这份不满很纯粹,是在责怪苏忆桃抛弃它多年,九州陷入危难,也不见她出手相助。
傲娇,自然是因为它融合了一丝黑凤本源。
苏忆桃捏着蝴蝶的手忽然抖动一下,殷红邪魅的薄唇勾起高深莫测的笑意,看得凤行毛骨悚然。
“快回去吧,我想我知道该怎么重铸轮回了。”
凤行再次朝着他们躬身行礼,化作百丈黑凰飞入云巅,消失在湛蓝的天际。
暮泽将酿酒坛封存好,放进伴生空间。
洗净双手,用天丝帕给苏忆桃擦额头的汗,并且一根根地将她的手指擦干净。
苏忆桃将黑蝶放在芥子空间,揪着暮泽的袖口,将他推到在里间的缠花书案上。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