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众人正在为李大郎的家信欢喜高兴的时候,离着长安数千里之远的南地,一不知名的大河上,停着一艘看样式明显是海鹘(hú)船的战船。
甲板之上,船头处站着两人。
船上未点灯,就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洒下的月光,王大胆看了一眼前头河岸边一眼后,才回过头对着右眼角处有一约莫成人小指长的细长疤痕的李大郎小声说:“头儿,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李大郎闻声咽了一口唾沫,他看着平静无波的河面面无表情的说:“待到子时,周老说今夜子时必定乌云满天,是个能下暴雨的天。
到时,再叫兄弟们行动。”
王大胆听了这话,心里算计着时间,小半个时辰后就能到子时了。
两人一同站在船头吹着风,夜已深,静等时机。
突地,就听李大郎开了口:“这次结束后,咱们就能回大唐了。”
“是啊,终于能回去了。”
王大胆嘿嘿的笑了两声儿,“头儿,俺阿娘上回信里头说给俺定了门媳妇,就等俺立了功家去了。”
收回落在河面上的目光,李大郎有些惊奇低头去看一旁摸着头傻笑的王大胆,他伸出拳头锤了王大胆一下子:“好啊,王大胆,你果然是胆子大了,这样的喜事竟是一直没听你说过!”
“嘿嘿,头儿,海平不让俺说咧。
海平说头儿你就是娶了媳妇,和俺们这般没娶媳妇的没啥差别,还是天天带着俺们在这破地儿干活。
海平说,待得咱们能回去了,再说这事儿来。”
李大郎有些愣住了,他着实是没想到高海平竟是这么叮嘱了王大胆,如此他不禁想起了远在长安的蒋胜男,想起了李家医堂,想起了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城。
王大胆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看人脸色还是懂得,他看着听了他这话就呆愣住的李大郎,心中不禁有些怪自己多嘴,该听高海平的话,等到他们真的一起回返大唐的时候,再告诉李大郎这事儿来了的。
“头儿,赖我,我不会说话,就不该提这档子事儿。”
王大胆伸出手往自己嘴巴上轻打了一下后这般说。
“得了吧,”李大郎抬手拉住了王大胆的手,“我哪里又是那般小气的人。
只不过,”李大郎想到蒋胜男,他就抬手往自己眼角的那处刀疤处摸去,“我这伤了脸,若是叫我家娘子瞧见了去,还不知道得怎么心疼我呢。
将来归家去了,阿娘和阿婆她们看见我这样儿了,那眼泪珠子该是止不住了。”
王大胆看李大郎去摸刀疤,就不由的想起他们那次为了去抓阿芙蓉案背后的黑手---大主教,所经历的死里逃生来了。
那一次,多亏了高海平为他挡了一刀,要不然,这会子他的坟头草都该有一尺高了吧。
也是那一次,高海平差点儿死了,是被他和李大郎来回背着才逃出来的。
那一次,他们三个在山上躲了七八天,靠着李大郎那百宝囊里李三娘给准备的伤药才挺下来的。
就是那一次,他们拿着得到的情报,过后带头和施乐安的大部队才平了黑手的老巢,抓住了大主教,立了大功,他们三个每人都晋三等,李大郎直接晋升为正五品的定远左将军!
还是那一次,高海平断了腿,不得不留在驻地养伤,这才没有跟上他们这回的行动来。
“头儿,海平说了,这男子有个把疤痕怕啥?
咱们当兵的,又不是那些涂脂抹粉簪花的文官,这疤痕都是咱们的功勋来!”
李大郎听着王大胆这话,不自禁的就笑出了声儿来了。
“果然,大胆啊,你跟着海平久了,竟是还会这般文绉绉的话来安慰人了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话说得不假。”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时间就那么悠悠的过去了。
李大郎再次抬头看天,见到那轮明月躲进乌云里头去了,他回过头对着王大胆道:“大胆,去喊兄弟们起来,准备准备,该咱们行动了。”
天乌如墨,夜风吹得比之前强劲了几分,果真这天真的事要变了。
不过片刻,甲板之上就站满了人,李大郎摸着腰间的横刀刀把,对着面前的众兄弟说了两句话:“兄弟们,今夜端了他们的后路,立了功,咱们就能回大唐了!
老七和十五打头阵,我随后,大胆压后,行动!”
随着李大郎的一声令下,人群之中的老七和十五当先站出,他们利落的来到船舷拽着粗粗的绳索直接跳下。
海鹘船旁早就放下了七八艘舢板,老七和十五架着其中一艘舢板就往河岸边上划去。
有了老七和十五打样儿,众人也都按着李大郎的指令开始行动起来。
当李大郎他们踏上土地,这艘停泊的海鹘船也离开了这处河湾往外的河道开去。
李大郎吩咐士兵藏好他们的舢板小船的时候,天上噼里啪啦的雨滴也落了下来。
不过几息的功夫,还是淅淅沥沥的雨点子,就变成了瓢泼大雨,须臾之间就把李大郎他们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借着漆黑的夜色和这算好的风声与暴雨,李大郎他们按着队形往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