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行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北冥翊,还是在风卿婈的眼神威压下走了出去。
房门轻声被关上,偌大的寝殿内只余风卿婈一人,她将药碗拿在手里,轻轻凑到他耳边唤:“北冥翊?”
淡淡的清香味儿侵袭而来,北冥翊眉头轻轻拧起。
他脑海里混沌一片,如被困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茫然四顾,不知方向在何处,他冻得瑟瑟发抖,就在快要支撑不住时,这一声轻柔的呼唤让他泛冷的心流出脉脉暖波来。
然而很快,北冥翊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不对,他做了错事,他为了达到目的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她知道后或许有一日会彻底离开他的。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担心,冰天雪地里风卿婈面貌出现,她站在白雪皑皑中,一席白色长裙,拧眉责怪地看着她,那么缥缈,似乎随时都要与雪融在一处,随风飘散而去。
“不要……走!”
风卿婈忽然被北冥翊的呓语吓了一跳。
此时此刻,少年眉头紧紧拧着,牙关打颤,满脸惶然之色,似乎做了什么噩梦。
只见他唇珠颤抖,嗓音微不可闻,风卿婈没听清他的呓语,便将耳朵凑近去听。
少年紧紧反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让风卿婈的手都泛起了白,他呼吸急促:“不要走!”
风卿婈听清楚了,不由一愣,随即轻声安抚:“放心,我不会走。”
北冥翊却摇头:“不要走!你答应我的!”
“我答应过你,不会走的。”
“不,你骗人!师父,你最后还是要走的!”他额头浸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整个人却冷得发抖:“你答应我,要马上回来的,可是你言而无信……”
少年语气微微哽咽。
一瞬间,风卿婈心里如被什么东西攥住,生生地疼。
她轻柔地用手绢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说:“这一次师父不会再走了。”
少年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抖,显然在压抑自己焦躁的情绪。
“真的,当初是迫不得已才会如此,以后我绝不会了好不好,你先好好喝药,把自己身子养好,我带你去找小马驹。”
少年皱着的眉头渐渐抚平,起伏的胸口也缓缓归于平静,安稳下来。
风卿婈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额头,满心愧疚。
当年她的确答应了他,可风卿婈自己也没想到那会是最后见他的一面,难以想象,少年带着满心期盼等待着她回来,可却等到了她尸首的消息。
唉,这孩子真是……
风卿婈摇了摇头,拿起药碗送到他唇边,浓郁的药味儿一钻进鼻子里,北冥翊皱起了眉头,风卿婈连忙安抚:“要好好吃药,才能好起来。”
轻柔地细语抚平了少年的眉心,他乖乖地张开嘴,任由风卿婈将一勺勺苦涩的药送入口里。
喂人喝药这种精细活儿,风卿婈生平第一次做,一碗药喂下来她简直筋疲力尽,但无暇估计自己,又担心北冥翊饿了,传唤宫女进来给北冥翊熬些东西吃。
羽行跑进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见了底的药碗,眸中满是诧异:“你……你怎么让殿下喝下去的?”
这一天下来,殿下连半滴水都未进,更别提喝药了,任谁想尽各种办法都没用,没想到风卿婈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了。
羽行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儿。
“自然是喂他喝下去的。”风卿婈说。
有太医进来看了一眼,大喜过望地说:“殿下肯喝药了,一切就好转了,快快去告诉皇上,让他安心。”
有小太监闻声而动,飞速跑了出去,
永宁帝赶来时,风卿婈已经给北冥翊喂了小半碗熬得软烂的米汤水。
晚霞透过半开的窗户投射进来,照在二人脸上,熠熠生辉,少女长发披肩,贴心地为北冥翊擦着嘴角,眼神中满是专注。
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永宁帝的走近,直到一席明黄色映入眼帘,她才反应过来,站起身行礼,永宁帝摆摆手让她起身。
年近四十的永宁帝脸上满是疲惫,站在床前瞧着北冥翊的面色问,双唇紧抿,唇边唇纹愈发深刻,他问:“你喂他喝了药?”
风卿婈点头:“是。”
“太子何时能醒来?”永宁帝看向那几名战战兢兢地太医。
“这……若太子能好好服药,好好治疗,不出三日必然能醒过来。”老太医重新给北冥翊把脉,按着他的脉搏,略作思想,给了确切的回答。
”三日。”
“不过,前提是太子病情不再恶化。”
永宁帝若有所思地点头:“你们都出去吧。”目光落在风卿婈脸上:“朕有话与你说。”
所有人悄然退出,永宁帝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北冥翊煞白的面色,脸上浮现一丝忧心,不由轻叹一声。
一声轻叹道尽了心里的担忧,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挂起的九五至尊,只仿佛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
一心只期盼着自己儿子能早日康复过来。
风卿婈站在一旁,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忽然有些不忍,不由轻声开口:“皇上不必忧虑,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