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卿步子一顿,本就担忧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一旁沈寅止递过去一个宽慰的眼神,可实际上他的神情也不比沈宴卿轻松到哪去。
直到他们看清大堂里混乱的场景,两个人下意识紧张地皱起了眉。只见迂回排开的宴桌前散着点点血痕,一群人围在主位上七嘴八舌地讨论什么,剩下零星几人都抱团坐在一块小声议论。
唯独先前沈宴卿那张席位上,坐着个边抖动着跷的二郎腿边磕着瓜子的奕元。
沈宴卿松了口气,她几步走到跟前低声询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你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吧。”
“没有啊,我刚从茅房回来,什么都不知道。”
奕元笑眯眯地摇摇头,他摊开掌心,把早就单独剥出的几粒瓜子递到她手边,“尝尝,都是我一点一点扣开的。”
视线一落,沈宴卿敏锐地捕捉他袖口处沾上的血迹。她不动声色地帮他把束口的袖子往里折了一个边角,淡定地坐下后正和刚打探完消息的沈寅止打了个照面。
两人目光交汇,在彼此的眼中默契地懂了要传递的信息。沈寅止轻飘飘看了一眼仍旧无辜撇嘴的奕元,手肘撑在桌子上沉声道:“是有人在顾锦宁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两个她身边的侍女,两人全都倒在她怀里,一时没承受住她直接吓晕了。”
“而且我听说是在她痛哭时身边围了不少安慰的人,在人员聚集的情况下有人趁乱利落杀了那两个侍女。凶器是一把匕首,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辨别不出究竟是谁的。”
沈寅止忽地转头,审视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奕元的脸上,他厉声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奕元委屈地嘟着嘴,“凶什么,搞得好像真是我一样。”
说着他伸出手指揉了揉干痒的眼角,借着手掌挡住嘴巴的遮掩,他故作邪魅地笑了笑,“但是,这次还真是小爷我做的。不过放心,我一直记着沈姐说过的做事要动脑子。所以当我听到顾锦宁要对沈姐不利的时候,我就想着做点什么事情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在他们都去所谓捉奸时,我趁人不备翻乱了一间卧房,佯装是有盗贼在场。之后我把值钱的东西藏在大堂往西走的假山后面,又顺手在那房中带出一把匕首。等他们回来后全都在说着沈姐坏话时,我就躲在其他人后面下了手。”
“本来我是想直接捅了姓顾的,但是又怕沈姐前脚陷入险境,她后脚就出事会引起旁人的深想。更何况那毕竟是顾家千金,一旦出了什么事肯定会彻查到底。我烂命一条死了没事,但怕就怕在会连累到沈姐。于是临时改了主意,只想着把另一件事闹大,好让他们无暇顾及沈姐。”
奕元潇洒地挑了挑眉,像是邀功一样给自己倒了杯酒,“怎么样,这次我做得还不错吧。”
沈寅止若有所思地看着奕元,难得露出几分赞赏,“你刚好帮了我的忙,前两天我奉命来查贪污一案,线索刚好指引到顾府。本来我还愁只能偷偷摸摸搜查,如今正好借着盗贼一事好好把她顾家翻个底朝天。”
奕元得意的都快要把下巴抬到天灵盖,他神气地一揩鼻子,“也不看看是谁教得好。”
他仰头饮下那杯酒,余光瞥见沈宴卿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刚升起来窃喜渐渐消散。他恨恨地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当时我就看那个死人接近沈姐没安什么好心,亏得沈姐这两日因为挂念一直守在东宫外,他根本就配不上沈姐的好心!”
没人知道他在吃得正开心时,突然听见那些恶毒的话后究竟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在转瞬间他心底到底流转过多少念头。杀意恨意怒意交织,却又怕因为自己而害她的处境变得更艰难。
他回想着师父那时的话,纠结和挣扎占据了他的内心。他相信师父不会欺骗他,可是日日相处下他总是想为她再做得更多些,仿佛只有这样能在日后撕破脸时他良心稍安。
沈寅止站直身完全挡在沈宴卿的面前,宽大的身影遮住了不少已经回到席位上的人。他内疚地微抿着唇,良久后才轻声开口:“卿儿,是我这两日太过冷落你。等我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我会和你好好解释。但是现在,我不能留恋在你这里。”
“对不起,卿儿。”
沈宴卿感受着身前阴影覆盖后那股淡淡的兰草香气在鼻尖萦绕,她静静地点了点头。
“正事要紧。”
他不舍地抽身离开,在他让开后那些耐人寻味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沈宴卿黯然垂下眼帘,她紧咬着唇不让忽然翻涌的难过冲破她勉强设的防线。
时隔多年,她又栽在陆家人手里。她头一次恨自己那么蠢,分明也不再是从前深宫中天真的小姑娘,居然还傻傻把所有信任寄托到另一个人身上。
原来从始至终最好骗的,就是她的信任。
他明知道最近几日自己有多惦念,也明知道自己在东宫外守了整整两个白日,可自始至终也换不来他半分心软。那个从前跟在她身后默默替她遮挡全部危险的少年郎,如今已经是站在别人的立场算计她羞辱她让她陷入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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