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卿单手杵着下巴,面无表情地晃动着脚尖追逐地面上浅淡的光影。似乎是察觉到没有声音再次响起,她才坐直身子倦声道:“我敬您年事已高,从前待我不错,诸多恶言我不便当面诉说。若您没有其他话要说,我先行退下了。”
因为他凄惨所以他酿造的祸端就可以被原谅吗,这未免太过可笑。
可就在她即将抬脚迈出屋里的那一刻,老夫人却再次开口:“州儿那孩子自小就疯疯癫癫的,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今晚我就会送你出王府,从此你寻个山间小村,找个夫君相守一生。平平淡淡,忘却前半生吧。”
沈宴卿嗤笑了声,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看见沈宴卿从老夫人的房间出来,假山后偷看的婢女一路小跑来到正堂前。
“王妃,那个小奴已经出来了。”
萧云芝握着温热的茶杯,那纤细的指骨微微泛白,她紧皱着眉不耐烦地说:“这死奴婢什么来历,先是王爷护着,今儿太子还往前凑,现在就连死老太婆都要单独面见。”
秋娘揉着萧云芝的肩膀思索了半晌,“新朝以后,未曾听闻王爷与哪家女子有过牵扯。而且看这架势,莫非那是王爷从前未过门的夫人?”
“可我听说那姑娘被退婚后郁结难解,没几日就投湖自尽了啊。”
“王妃,你莫不是忘了第二位夫人。”
“你是说——!!”萧云芝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与秋娘对视后她心里咯噔一下,“如果这是真的,那王爷私藏前朝余孽,那岂不是砍头的罪名。”
秋娘用那不争气的眼神剜了她一眼,“小姐!你现在怎么还像未出嫁前那样天真,当下之急定是写信送至家中,让老爷进宫与皇上讲清呀。”
“但万一我们猜测错了,那这不是给王爷招无妄之灾吗。”
“我的傻丫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秋娘恨不得一巴掌拍醒这个满脑子都是陆容景的大小姐,“就算猜错了,皇上又不会拿他怎么样。相反还能让皇上敲点他不与你亲近,事后你再演一番为夫思切乱了阵脚。这样哪怕王爷有怨言,他也无处可说。”
“你就写前朝公主难以忍受逃窜的苦日子,上门企图勾引王爷念及旧情。但王爷唯恐还有余党作祟,便将计就计暂且假意稳住。”
萧云芝面色一喜,立马备纸笔动手。
遣人送出信后,萧云芝得意地娇哼一声,“我就不信我一个萧家嫡女比不上一个卑贱奴婢,还有你确定你看准了那个贱奴偷了太子的东西?”
秋娘迟疑片刻,“我只看见太子转身后,那个小奴手往前伸了一下,之后她手上就多了个玉佩。”
“还用说,肯定是她觊觎太子的宝物。秋娘,我们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不属于她的硬要占据只会带来劫难。”
“王妃,”秋娘谨慎地摇摇头,“我们已经有很大胜算,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怕什么,一个贱奴还能翻天不成,大不了乱棍打死。这次我倒要看看,王爷还怎么护着她!”
秋娘还想再劝些什么,却在看见后萧云芝起身后不得不咽了下去。她忧心忡忡地跟在一旁,莫名有些不安。
半路上,秋娘不容置疑地开口:“王妃,过会儿全交给老奴来动手。”
隔了老远,沈宴卿就看见萧云芝带着一群人过来。
她低头盘算着计划的每一步,确认没有纰漏后放松地倚在了床榻上。国仇她无力再夺回,但家恨总归是要人付出代价。那些个真情被辜负的日夜,那些诱她入圈却又肆意凌辱的人,她都要一步步讨回来。
没多久,她就听见门口传来秋娘的声音。
“你这手脚不干净的贱奴,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虚掩的门被一脚踹开,沈宴卿故作惊慌地捂着嘴巴,十分恐惧地望向阴影覆身的萧云芝,蠕动着唇磕磕巴巴道:“王...王妃,方才说的贼子可是小奴吗?”
萧云芝的目光仿佛淬着毒,她阴冷注视着沈宴卿,凶狠道:“这次我倒要看看王爷还能怎样护着你,来人,把这贼子给我拖出去施以杖刑。”
见她上钩,沈宴卿内心长舒一口气。可表面上她惶恐地挥舞手臂,连连退后。
“王妃,奴婢不知犯了何罪,还请王妃明示啊。”
啪——!
秋娘抬手就是一巴掌,沈宴卿连忙别过头,任由那掌甩在她下颌处,“贱奴,还敢躲?有贼胆做坏事,没胆子承受我这一巴掌。真是可笑,方才偷盗太子宝物时怎么不见你这般怯懦。”
沈宴卿硬是挤出一些泪滴子,头都快要甩成拨浪鼓,“奴婢冤枉啊,这种杀头的重罪我又岂敢招惹。”
秋娘眼神示意,几个仆人一起上前摸索着玉佩的去处。并不费工夫,玉佩很快就被找到。秋娘面目狰狞,她一把拽住沈宴卿的头发,不由分说直接拖拽到庭院里。
“铁证面前,你还有何话要说!好你个贱奴,不仅以下犯上还品行不端,传出去王府的名声岂不是都要被你败坏。王妃,就让老奴亲自送这贼子上路!免得脏污了王妃的眼。”
萧云芝接过玉佩,细细打量后她慢悠悠地说:“留口活气,但也别让她活的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