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刀高举过头顶,所有吏士们都学着李整的样子,将刀高举着。
在烈日下,他们手里的刀彷佛是一道道亮光,照映在天地间,璀璨夺目。
“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所有人!”
李整大声喊出这一句话,然后停顿了一下,看着周遭悲痛的脸庞,再次大吼:
“但我们要复仇!我们要复仇!即便今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我们也要复仇!”
“我们要让死者安息,我们也要让下面的祖宗们看到,我们李家人,生则同袍,死则同穴。这里,伊洛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埋骨之地!”
到这里,李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更大了:
“我早就知道这天地无情,生死有命!今日我李整和你们所有人,共赴黄泉,族人们已经先行,我们杀完那些蛾贼,就去追他们!”
说完这些,李整忽然用刀划开自己的额头,刻下了三道血印。
鲜血糊满了李整的眼睛,但他依旧睁着,怒视着前方。
身边的子弟们也纷纷如此,甚至一些悲愤的直接划伤面颊,用伤痛减缓内心的恐慌和害怕。
在最后,李整振臂高呼,大吼:
“复仇!复仇!”
数千人齐齐高吼,汇聚成雷霆般的声浪。
所有人都已置之死地,或者更准确的说,大部分人都是在求死。
此时,布阵在坡上的三千人并不全部都是李整的本阵,其中有不少从前线溃退下来的溃兵,他们因为跑得快,所以安然的撤到了土坡上。
这些人在部分军吏的安排下,布置在土坡稍后的地方,本来他们还有一些惊魂未定,但此刻在李整的鼓舞下,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李整有一句话说得没错,那就是伏尸在前面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们这些活着人的兄弟、子侄、父辈。
李氏一族群居生活,相互之间的感情是非常深的。
当时溃退时,所有人都顾着逃命,野兽的求生本能占据着上风。可一旦冷静下来,那作为人的情感当即充斥在心头。
为何以宗族为骨干的部队战斗力一直很顽强呢?就是因为袍泽就是手足,就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父亲死在前面,作为儿子的焉能不怒?兄长死在前面,作为弟弟的,焉能独活?
所以,此刻,这些溃兵们在无穷的怒火中陡然爆发着,他们高举着双臂,向着那些奔来的泰山军甲骑宣泄着怒火。
但他们当中很多人甚至连兵刃都没有,所以只能在后面给本阵的兄弟们加油鼓气。
可战争真的就只要怒火就足够吗?
……
在土坡上,真正披坚执锐的本阵甲兵大概在一千五百人左右,他们相互之间靠拢着,拼凑出一个坚实的方阵。
密集的步槊已经被放下,他们肩靠着肩,背顶着胸,狭小的空间挤满了人,似乎这样才能有足够的力量来对抗那些冲上来的泰山军甲骑。
此刻,泰山军这边,奔在最前面的甲骑们已经有意识到不对劲了。
刚刚土坡上爆发的怒吼让他们意识到,这些仅剩下的敌军正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以在下意识的,这些甲骑都放慢了马速,他们并不想直接冲击这些敌军的正面,更恰当的做法是,应该从两翼攻击。
但这个时候意识到这些已经晚了。
此前这些李氏部曲在落阵在这处土坡时就布置过这里,在他们的两翼土坡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尖刺倒桩,只有宽阔的正面才能行军。
与此同时,这些率先冲上土坡的甲骑人数也非常少,只有寥寥三四十骑,还是属于不同的骑队。
这些人此前杀得太痛快了,以至于当张冲调集甲骑的时候都没有听到,就顺着溃兵们一起冲了上来。
众所周知,骑军的冲锋效果取决于冲击力的大小。
而冲上坡的甲骑不光人数才只有三十四骑,还不能集结成密集队形,这种情况下,这些甲骑压根没有突击的条件。
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王上就在后面看着我们!”
正是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热血上头,无论在哪一个系统,武士的最高荣耀不就是在主君面前斩下敌将头颅,建立功勋吗?
于是,此前的犹豫再也不见,在几个骑吏勉强约束下,三十多名甲骑终于发起了进攻。
因为两侧木桩的存在,他们只能以直线方式前进,披着厚重的铠甲,甲骑们的速度并没有多快,可谁也不会小觑这些人的冲击。
而比冲撞更加惹眼的是这些甲骑们的威势,他们平举着马槊,高喊:
“为了王上!为了黄天!”
这一刻,他们无所畏惧,纵然前方是数十倍于他们的敌人。
可就在他们将要撞上前面的步槊时候,忽然短促的命令在李氏军阵中响起:
“放箭!”
一瞬间,至少两百多名弓弩手举起了弓弩,发射出一连串的箭矢。
这些箭矢是那么的密集,似乎阳光都在这一刻扭曲了一下,然后就猛烈的砸在了冲锋的甲骑身上。
弓弦的回声,箭矢划过空气的声音,在所有人心脏一瞬间的骤停后,嘈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