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趋于自理。
所以对于基层的状态,普遍就是一抓就死,一放就散。这两个就是一个悖论,不可兼得。
但卢毓看到了什么呢?却在泰山军的身上看到另外一种基层治理手段。
这种手段既可以将治下黎庶置于体系之内,又不会惹来基层强烈的反弹,以至于基层逃亡。
卢毓不知道泰山军内部有没有专门的词来形容,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经、教、刑。
所谓耕、教、刑,就是泰山军的乡公所除了会有传统的税、役、征的事务外,还增加了耕产互助、道德宣教以及刑名调解。
而这些事务统统都是乡公所在分田过程中,利用分田活动而顺利展开的。
卢毓三人在路过中山国卢奴的一个里社时,就遇到过这样一件事。
就是他们看到不少农夫会轮流使用耕牛、犁耙,还会有人专门教导他们使用新的农具。
那些农具都是卢毓他们从没有见过的,但只要见过一次这些农具的使用,谁都知道这些是好东西。
后面卢毓三人就在里社内寄宿,从中了解了这些行为背后的政策。
原来这些都是泰山军下来给农户们组织的互助组,基本都是四五户为一组,组内共同用耕牛和农具。
而这些耕牛和农具都是由乡公所下发到各组的。
当时卢毓问过其中一个黔首,问他四五户一起用一头牛,那不会有人不当耕牛是自家的,就频繁使用,不爱惜,不好好喂养吗?
但谁知,这却遭来了对面黔首的白眼。
黔首很直白的告诉这几个白面贵人:
“几位肯定都不是咱农人,咱农人们最爱惜的就是这类大牲口,因为咱们知道这些东西能救咱们命,咱们以后荒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平时有没有用好这些牲口。再说,这些都是公家的,借咱们都是要给粮的。咱们一个组都需要平瘫的,谁把牛养坏了,别说公家饶不了他,就是咱们也饶不了。”
说完那黔首还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卢毓,反倒是让卢毓弄得难堪了。
但卢毓却也有耐心,他之后又带着郑益和德然两人又在这里社呆了一段时间。
在这里,他们又知道泰山军对地方的更多政策。
如之前他们在社外看到的教导农人们种植的老农,他们就是乡公所派来的。这种老农不仅是耕作上的,还有蚕业、苗圃、林场、山场都各种类型的。
这些人都是乡公所用钱粮雇佣来教导黔首们,学习更先进的生产技术的。
甚至一些从邺城农学所出来的工吏也会来这些地方教导,进一步将更先进的农业技术扩散出去。
然后就是那名黔首所说的,公所借耕牛给他们的事。
这情况卢毓也弄清楚了。
原来乡公所不仅是借贷耕牛、还会借贷种粮。其目的不是说要从农户们那吸血,而是鼓励他们开垦新田。
贫穷的黔首们为何不能开垦新田?就是因为在新田第一年全要靠储备过活。以前他们要想开荒,就只能和豪强借贷,但一旦贷了,其利息之高能将这些黔首吸得破产。
而现在乡公所出来帮助黔首们,助他们度过开荒的第一年。
卢毓的第一次触动就是在这个乡社发生的。
他从泰山军的这些政策中,看到了一个真真实实为黔首谋福祉的形象。他也看到了,这些政策无不都是在鼓励生产,只要这些政策扎扎实实的落实下来,可以预见的是,整个河北将遍地沃野,成为真正的天府之国。
卢毓也是北人,还是个比较有理想,能爱民的北人。
所以他很自然就对泰山军的这些政策充满了好感。
但卢毓的身份注定不能加入泰山军,对于这些,他更要以一种敌对立场去看待。
而换一个立场来看这些事,他就看出了一些厉害的地方。
这些河北黔首们一旦在生产生活中都听泰山军的,那这种意识就会扎根到他们的灵魂里。
可能这些人自己都不知道,随着这些种种政策的落实,他们将不可避免的变成泰山军的模样。
他们不再是赵人、魏人、中山人这些地域身份,而统一成了泰山军治下的新民户。
之后三人再次启程,他们的河北之旅还未结束。
他们又在巨鹿郡的某一个靠近大野泽的里社看到一幕诉讼场面。
诉讼的事无非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主持诉讼的人却不同。
过往,在汉室,主持这些诉讼事的都是地方上的贤者三老。但现在统统都是那些黄衣的乡社吏。
这些乡吏们通过这些诉讼去巩固着他们的权威。而他们对诉讼的处理也成了他们名声的试金石。
县上面的巡查在考核这些乡吏们的时候,普遍都是从这些诉讼入手。如此,这些乡吏们也普遍秉公断讼,形成了一个好的循环。
以上的两种卢毓还能理解,毕竟说白了就是代替了过去乡贤们的作用。
但后面他在魏郡一带看到的事情则完全出乎了卢毓的想象。
魏郡是泰山军的京畿郡,是泰山军的核心区。
在这片地方的乡社就出现了一个崭新的东西,那就是谕教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