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讲吧,聚族者,非地方豪右,则仕宦之家。至于寻常力耕的黔首细民,则户不过五六口罢了。一旦多了,就要被析户。
臧旻作为游官,也有供养家族的责任。所以纵然是来了中山国,他全族百十口也还是奔来了。
而臧义作为这么多人的佼佼者,自然是干出了几个大事的。
一次是他在臧旻麾下平叛会稽妖乱,因其出色的表现而崭露头角。之后十年间,他在臧旻帐下一步步攀升,战功卓著。其人每次受伤都是因为冲锋在前,所以很得士心。所以即便此人严厉苛刻,在军中还是非常有威望的。
他第二次大事就是在数年前的北伐中,护着臧旻从草原杀回了汉地。而且其人杀回来的方向还不一般,他是向着鲜卑人的腹心冲锋。可以说诸将溃退,独臧义奋前。
此一战后,即便汉军大败。但臧义也在边军中有了“臧独北”的威名。
而这一次,臧旻就要靠臧独北的威信来统带大军南下,去救自己的亲儿子了。
……
中山国大军在三月六日在滹沱水北岸集合,在汇合了从最远处赶来的北部烽燧兵二千人后,大军八千,力夫妇万人就渡口滹沱水南下巨鹿。
从滹沱水到巨鹿路途大概是二百里,再从巨鹿转道去邯郸大概是一百五十里。
此三百多里的路途,如果是骑军全速奔行大概两日就能到,但大军移动则需十日,不过这是理论速度。这一路河流众多,大军涉渡也还需要不少时日。
所以中山国大军绵延南下,一直到三月十六日这一天才走到了巨鹿城外。在补给了一批军资后,臧旻也获得了赵地战事的最新情报。
知道现在巨鹿军已经围困了邯郸,也知道泰山军之兵锋已经直达柏人一线,至于襄国早就被泰山军围得水泄不通。
于是臧旻再不耽搁,即便身体已经有些不适,还是催全军加紧行军。因为他料随着泰山军在赵地北部清扫完毕后,一定会向巨鹿方向做试探的堵截。
但今年这天,诡异的厉害,才三四月的天却已经热得厉害。中山国大军皆是北人,还有更北的鲜卑乌桓胡骑,本就不耐热。
这种情况下在白日根本走不了多少路。所以臧旻就决定白日休息,夜晚赶路。
八千中山国主力分十六个营头列行在巨鹿到邯郸的直道上。军士们闷闷地踩着板结的道路上,身后是随军仆隶们在推着大车,只有那些胡骑的战马们肆意的打着响鼻。
夜间行军无论对哪一支军队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如果没有必要的理由,没有任何一个将领会轻易尝试这种冒险行为。
黑夜,不仅道路不清,方向无法辨认。甚至黑夜中的任何响动都会刺激着中山国兵紧张的精神。
时不时的异响,还有一些倒在道边的巨木,都会让军队不得不停下反复检查和确认。这种谨慎虽然是一支精良军队的必要作风,但到底让军队疲惫不堪。
又疲惫,又恐惧,自然不时就有军士趁着黑夜掉队想奔回老家的。所以,臧旻不用算就知道此时部队减员必然十分厉害。
既然黑夜行军这么危险,为何臧旻还要如此呢?真的是他老糊涂了吗?
不是!
黑夜行军有千般不好,但他却有一锤定音的诱惑。黑夜给了军队保护色,能让中山国军潜伏到泰山军左近,然后趁着黎明的时候,对泰山军全军出击。
一般这种情况下,黎明的一场战斗直接就可以决定战争的胜负。
现在,又经过十日的行军,在三月二十六日这一天,他们终于赶到了距离邯郸只有不足二十里外的地方。
而到目前为止,泰山军都没能发现他们的踪迹,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这天夜刚黑,中山国的部队又行进了一个时辰,穿过一片宽广的草地。青草混着泥土的芳香,再加上军队的腥臭味,一同萦绕在中山国兵的脑海里。
那是这一晚全部的气味记忆。
大日还是按照既定的时间缓缓落下,昼夜极大的温差在这片无边的草地上形成了一层白色的雾气,让这个黑夜也更加深邃神秘。
中山国兵穿过薄雾,继续前进,然后在一处不知名的小溪边停了下来,现在距离邯郸城已经不足六里,已经不能再往前了。
再往前,就会遇到泰山军的哨骑,到时候中山国兵的行踪就暴露了。
此时,中军下到各部的传令也已经不用旗鼓,都由令兵一个个传递。中军刚刚给十六个营头的主将下了最新的军令:
“全军休整两个时辰。”
于是,疲惫的军士们不是坐在地上小憩,就是嚼着发下来的干饼,还有一些则跑到溪水边灌满了清水。
这些是老兵,知道上了战场后,这一口水往往就是命。
各营布置了哨探守夜后,就开始陆续休息,两个时辰足够大家养足精神了。
……
月色皎洁,照耀在这片草地上,一片安静。
中山国兵们已经进入了梦乡。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距离他们四里外的旷野上,有一片比月色还要明亮夺目的地方。
那是无数刀矛的幽冷,是满目朔甲的寒光。
此时在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