鉱大殿内的气氛愈发紧张。
左倾颜坐在帘后,她的身影氤氲宫灯映照下显得愈发庄重,神秘。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那道帷幔的目光多了几分质疑,几分明悟。
“既然杭相说太子妃娘娘与北戎人私下来往甚密,为睹悠悠众口,维护皇室清誉,还请太子妃娘娘当着众臣的面解释一下吧。”
与钟赟之同辈的陈阁老可以说是中立一派中年纪最大的,对杭秋水向来信重不已。
他深信,杭秋水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定是握有证据。
若非太子妃想殿下联合唐延咄咄逼人,以杭秋水温和的性子,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让太子妃下不来台,也叫为国捐躯的太子殿下难堪。
帘帐后,左倾颜声音镇定自若,“北戎和谈一事至今未定,国师心里记挂北戎皇子的安危,催我炼制解药,这似乎不是什么秘密吧?”
“是吗?”杭秋水唇角讽笑未散,“原本,微臣也是这么以为的。”
话落,众人纷纷朝他看来,等着下文。
“直到有一日,微臣偶然路过城南巷陌,救下一个被人追杀,无家可归的女子。”
杭秋水的声音还回荡在殿中。
“凭着医者仁心,我一时心软将她救了回去,才发现那女子竟是定国侯府之人,她武功被废,腿脚也有严重烧伤,自住进相府一直胆战心惊,多次绝望寻死。”
“好不容易,我才知道,原来,她不是普通的侍婢。她是先定国侯夫人的陪嫁四婢之一。”
左成贺黑袍下的五指陡然紧握成拳,额角青筋暴起。
“先定国侯夫人去世后,定国老侯爷见她武功好,又有几分姿色,便将她送去了北戎……”
话到这里,杭秋水语气一顿,四周的议论声陡然四起。
“送去北戎做什么?”
“难道,定国老侯爷一直跟北戎人有联系!?”
“这不可能啊,先定国侯无数次击退北戎人入侵,定国侯府功勋无数……”
“可如果这都是一场又一场自导自演的好戏呢?别忘了,连咱们皇上也都曾经跟北戎国师有所交易......”
平日与杭秋水交好的几位朝臣,肆无忌惮放声讨论,也不知不觉引导着众臣想入非非。
闻言,左成贺一双冷厉的眼眸一点点眯起,如冰的寒气以他为中心散发出来。
阴鹜的眼神让立在周围的朝臣有些发怵,不由自主退开几步。
帘帐后,左倾颜正襟危坐,面色一片冷凝,蜷缩的指尖,生生将瑰丽华贵的宫装裙摆,攥出了褶皱。
朝霞的出现是他们没能料到的。
而且朝霞很聪明,将矛头指向了祖父这个真正已死之人。
朝霞前往北境的时间,左家三兄妹年纪太小,就算自己现在开口辩驳,说自己知道内情,也是软弱无力,根本不足以说明朝霞说慌。
甚至,朝霞还料定父亲不敢自爆身份,祖父更不能从棺椁里跑出来为自己辩驳……
死死拿捏着他们!
滔天愤怒,同时熊熊灼烧着父女两人。
左成贺怎么也想不到,杭秋水和朝霞竟然敢污蔑一生为东陵尽忠职守,披肝沥胆的父亲!
“杭相可有证人?”有朝臣摇了摇头,“定国侯府一门忠烈,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会勾结北戎……”
杭秋水不紧不慢道,“今日上朝前,我担心太子妃与北戎国师不肯交出储君之位,图谋不轨,所以,提前将那名女子带进宫了,此刻,正在外头候着。”
“在场的各位大臣,相信有不少人都认识当年的慕青将军,此人是不是慕青将军的贴身婢女,稍微查一查便知。”他扫了戴着面具脸色漠然的黑袍国师一眼,“相信国师不至于连自己的夫人,都不认得吧!”
金銮殿瞬间哗然。
“不会吧!”
“北戎国师夫人,竟然是先定国侯夫人的贴身侍婢!”
“而且,还是老侯爷送过去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定国侯府,居心叵测啊!”
杭秋水无视身后繁杂的声音,定定看着左倾颜的方向,“太子妃若想为定国侯府辩驳,不如直接宣她入殿,当场对峙。”
定国侯府是她的娘家,这茬,左倾颜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半晌,帘帐后,传来左倾颜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就把人带上来吧。本妃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贱婢,敢污蔑祖父一世忠名!”
杭秋水冷笑在心底,“传国师夫人上殿!”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北戎服饰,连带面纱的女子莲步款款走进大殿。
朝臣们并非第一次见到北戎国师夫人。
朝霞在回天陵的次日,曾跟随北戎使团一同进宫觐见,这金銮殿,她已经是第二次来。
她端着一个木盒,恭敬地行了一个天陵贵族的拜礼,“奴婢朝霞,拜见太子妃娘娘。”
没等左倾颜开口,杭秋水的声音陡然响起,“朝霞姑娘,今日到了这大殿上,你可以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苦楚,都说出来。”
朝霞肩膀瑟缩了一下,抬手,慢慢地拉下自己的面纱,瞬间露出了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