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进宫吗?”
月色逶迤,两人依偎在汀兰苑窗前,望着天边繁星皎月。
服了药,左成贺眼底的猩红逐渐褪去,情绪也稳定许多。
“颜颜需要我们。”慕青的头靠在他肩上,声线平和。
见他沉默,慕青又道,“眼下朝局未稳,烬儿便匆忙出征,收拾你推波助澜惹出来的乱世残局,颜颜才十六岁,新婚燕尔却要被迫与夫君分离,强颜欢笑搬进那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独自应对那帮老狐狸。而你呢,你口口声声说你错了,然后呢?”
“光嘴上认错,能管什么用?”
她抬眼凝着左成贺的眼睛,慢悠悠道,“更何况,你我这么多年来,从未尽过为人父母的责任。如今,我们岂能忍心让她独自去应对一切,自己却留在烬王府逍遥快活?”
左成贺从这话里品出味道,眼底慢慢溢出光彩,“所以,你回宫不是恼我,不是故意气我,你只是想帮颜颜,顺便……替我赎罪?”
他问得小心翼翼,神色流露出些许期待。
说起这事,慕青冷冷瞥了他一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背脊一僵,还没说话,慕青已经拉过面纱挂在耳后,起身理了理衣袍云鬓。
“青儿……”他急忙跟着起身,一把从背后揽住她,“你这就走了?”
“能不能多留几日?”薄唇抵着她的耳际,声音有些势弱。
一入深宫,不知又要等多久才能见面。
“颜颜她们还等着。”慕青攥紧掌心,虽然已经包扎了伤口,可纱布下阵阵尖锐的刺痛感提醒着她,再拖几日,也是要回。
知道自己留不住她,左成贺沉默,将脸埋在她的肩窝。
“虽然祁天威不在宫里,可你也要多加小心。”
他的嗓音低哑沉闷,“杭家那两兄弟也不是好东西,你跟颜颜,多留个心眼,更何况,钟赟之那老东西也老眼昏花了,不比当年。”
“知道了。”慕青见他说话情绪正常了,转过身来,将药瓶塞进他手里,“记得吃药,不许再出岔子,给颜颜添乱,听见没有?”
瓷瓶上还带着她身体的余温。
左成贺恋恋不舍地攥紧手心,眼神凝滞,“好,我都听你的……”
慕青垂着眼,将头靠在他身上,声音闷闷地从胸腔里传出来。
“你犯下的罪过,我会与你一起赎。你要记住,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你欠我们的,欠东陵百姓的。”
半阖的小窗外,拂过一阵凉爽的夜风,如女子温柔的承诺,细细密密缠绕心扉。
“什么时候天下太平,四海归一,我们便什么时候一家团聚。”
左成贺瞬间红了眼。
“好。”
他的手抚过她的鬓发,嗓音低哑,“等贤婿拿下西秦,威名大盛,我便亲自回一趟北戎当说客,劝服北戎王,让他们向东陵俯首称臣。”
“虽然不能彻底一统天下,可至少,能将北戎变成咱们的附属国。”
慕青闻言,背脊微微挺直,“附属国有什么用,一旦他们缓过劲来,又会重燃战火。”
北戎王族野心勃勃,绝不会真正愿意停战止戈。
左成贺叹了口气,“可是如今,战乱四起,顾千殇来势汹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有呢?”话说到这份上,慕青心里隐隐有了决定。
左成贺一顿。
慕青推开他,缓缓站直,轻问,“如果有办法攻破北戎王都,永绝后患,你当如何?”
左成贺眯了眯眼,想起北戎那边的暗线一直没有传消息过来,瞬间明悟,急问,“你们做了什么?”
慕青看着他,不打算再隐瞒,“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顺利的话,如今神策军已经快要攻破王都,拿下北戎了。”
左成贺满目震惊,“叶轻?”
他思绪涌动,胸腔陡然剧烈起伏。
叶轻手里只有五万神策军,而且他奉皇命戍守边境,怎么可能私自出兵?
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闪过,渐渐将断开的思路连接起来。
“是祁烬布的局……”深呼吸两口,他才缓了过来,语中仍是难以置信。
“五万神策军,就想拿下北戎?”
左成贺眉头紧皱,喃喃自语,“他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
“单凭神策军,自然不够。”慕青看着他,唇角半勾,“若是再加上咱们定国侯府的五万蜉蝣军呢?”
左成贺一直知道,蜉蝣军在左兆桁手中,自然也顺理成章认为,左兆桁当初负伤回京,交付安凌军兵符的时候,蜉蝣军早就跟他一起回了天陵。
“桁儿回了天陵,蜉蝣军怎么可能还……”他的话戛然而止。
蜉蝣军是定国侯府私军,左兆桁不可能交给其他人。除了左兆桁,唯一可能执掌蜉蝣军的,就只有……
看着慕青的眼神,左成贺心尖隐隐颤动。
他眼底难以抑制地迸出的惊喜和期待,“是熙哥儿……熙哥儿还活着,对吗?!”
当初骤闻左兆熙英年早逝的时候,他又犯了病,浑浑噩噩好些时日。
没想到,竟是颜颜布的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