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这一跪,全场哗然。
原以为左倾颜会侧身让开,没想到她反倒挺直了背脊,坦然地受她一跪。
殷沛忍不住骂道,“左倾颜,你如此目无尊长,就不怕折寿吗!”
左倾颜轻蔑的眸光扫了他一眼,“一个侍妾也算得上尊长?”
殷沛见殷氏脸一白,“你……”
“怪不得外头要说殷尚书嫡长子宠妾灭妻了,竟是连殷小公子都把府里的姨娘认成尊长,也不知你母亲知道了该作何感想。”
“你!!”
殷沛面色铁青,被左倾颜一张毒嘴气得全身发抖,“谭大人,左倾颜没有证据就红口白牙指摘我和姑母,按照律例应当庭杖责!我们殷氏门楣清贵,容不得她这般折辱!”
“不可!”殷氏转而跪向谭仲廷,哭着求情,“大人,我们大小姐不过一时冲动,对我有一直有所误解,心里有气,这才与您开了这般玩笑,绝非有意戏耍京兆府诸位大人,请千万莫要对她用刑!”
殷氏这么一说,倒真像是左倾颜因不忿她一个姨娘执掌侯府中馈而心生报复,骄纵任性肆意妄为,变着法子将京兆府的人折腾了个遍。
谭仲廷落到她脸上的眸光晦暗不明,“殷氏,左兆熙生前斗鸡下注欠下巨额印子钱的事情,你可知情?”
“回大人,这我是知道的。”殷氏戚然抹泪,鼻子一抽一搭,“二公子平日里洁身自好,也就是贪玩好赌了些,他一开始输的钱并不多,我便将自己攒下的钱给了他。”
“后来数额大了,我怕事情闹大惹老侯爷生气,为着老侯爷的身子,也为着侯府的名声,好几次我都偷偷挪用中公的账款替他还了,可是……”
殷氏的眼角通红,嗓子也哽咽得嘶哑,“可是二公子越陷越深不可自拔,一个月分好几次连着要了上万两银子!侯府的家底就这么些,我、是实在是没办法才拒了他!”
“没成想……他在家里头拿不到银子,竟跑到外头借印子钱!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人追债斩断了指,仕途尽毁……”
“书院的夫子找上门来,我们才知道他竟有大半个月没有去书院,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敢再瞒着老侯爷,只能如实禀报!没成想,倒被大小姐给怨上……”
殷氏泣不成声,捂着脸声嘶力竭,“侯爷,贱妾无用,没有替您照顾好二公子,也没能为您管好侯府……”
“啪!”一条长鞭突然凌厉甩在她身前的地面上,力道之重卷起满地飞尘。
那一下仿佛狠狠抽在她心里,吓得殷氏骤然一顿,打了个惊嗝。
她目光带着一丝骇然,猛地抬眸看向握鞭的左倾颜。
对视间左倾颜眼中凝霜般森寒,满目厉色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不配提我父亲!”
殷沛徒然厉喝,“左倾颜!公堂之上你敢动手!”
谭仲廷轻咳两声,语焉不详地唤了她一声,“左大小姐,稍安勿躁。”
殷氏缓下心绪,低垂的脑袋唇角微勾,不动声色道,“大小姐恨我破坏了侯爷与夫人的情谊,可男子三妻四妾本是正常,我与侯爷相识虽晚,却也是真心换真心……”
殷氏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而且侯爷和夫人都已经走了十六年,我亦只生了倾月一个女儿,为何大小姐还要揪着前尘往事不放,处处与我为难呢?!”
门外聚集的人群不由窃窃私语,仔细听去不乏有人开始斥责左倾颜太过霸道任性,无理取闹。
连带堂上的衙役看向左倾颜的目光都有些不耐和嘲讽,在东陵国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更别说定国侯府本是天陵勋贵。
先定国候当年文韬武略威名赫赫又是独子,本就该多纳良妾为侯府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先定国候夫人当年没有反对殷氏入门,且又早早随亡夫而去,怎么如今反倒是左倾颜这个嫡长女百般刁难为侯府操劳半生的殷姨娘?
这左大小姐当真是不可理喻!!
“左大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谭仲廷看着左倾颜使了八百个眼色,眼皮子都快眨抽筋了,左倾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唱戏不应该是你一言我一句吗?
她闭口不言,这戏要他怎么接着唱下去?!
左倾颜似是已经冷静下来,“大人,我要的人为何还没来?”
谭仲廷扬起下颌,京兆少尹快步走进内室,不一会儿,拽着一个杏眼瓜子脸的女子走出来。
女子左边脸颊高高肿起,夹带着眼角的淤青,看起来有些瘆人,堂上几人都一眼认出了桂圆。
“桂圆!”殷氏神色微变,面上却竭力维持镇定,“你有伤怎么不在府里好好歇息?”
桂圆忍不住哭道,“是衙差大人把奴婢抓来的……”
砰一声,谭仲廷拍下了手中的惊堂木,桂圆吓得扑通跪地,连连叩头,“大人,奴婢没有犯事,求您放奴婢回去吧!”
“本官问你,你与左兆熙的小厮陈义有何关系?”
桂圆眼底掠过一闪而逝的慌乱和迟疑,万没想到谭仲廷竟连她和陈义的关系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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