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南渊一语成谶。
此后直到他“刑满释放”,小师弟果真日日有事,准时准点登府拜访。
当然,并非是为了布置阵法。
江然被太上长老钦定为掌门亲传的次日,同时也是喻南渊的责罚内容更改的第二天,闻雪舟给他带来了一个大宝贝——厚厚一本的云意宗门规。
不是玉简,没有分册,朴实无华的线装古籍,纸页泛黄,格调拉满。
当文字以最直观的形式量化,喻南渊才意识到昨天以为抄书很轻松的他实在是太过天真。
他目测了一下这本云意宗门规的厚度,不禁汗如雨下,泪亦如雨。
这不知得要抄到何年何月去。
他可以伏案画画一整天,却是一写字就会犯困打瞌睡。
喻南渊悄悄捏了把右手腕,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闻雪舟的眼睛。
每一个被罚抄写师门戒律的云意宗弟子,待得知门规具体的数目后都是叫苦不迭的。
闻雪舟似是忍俊不禁地微抿了下薄唇,继而又神色如常地说:“师兄一日只用抄写一章,我会在酉时过来收取师兄抄好的门规,转交坤衍峰传道院的楚长老过目,如此每日反复,至师兄月末下山为止,正好可以抄完首卷。”
喻南渊听完脸色没有变好,眼中抗拒更盛。
这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下次犯错就要接着抄第二卷了?
喻南渊从闻雪舟手里接过重量可观的云意宗门规,手上下坠的力度让他的心也仿佛往下沉了一沉。
他惶恐道:“门规就这样放在我这儿,要是意外受损了,恐是不好。”
闻雪舟道:“师兄放心,这本也是抄本,是上一位受罚弟子的笔墨装订而成。”
喻南渊心道,无意冒犯,前辈辛苦了。
闻雪舟沉吟片刻,又道:“若是受损了,师兄便是下一位抄写整本门规的弟子。”
喻南渊:“……”
他不由得抓紧了手里的抄本,抡起来抱在怀里:“怎么会呢,就算是抄本我也会好好保管的,这可是上位师兄或师姐的心血结晶,轻易折损不得。”
反正只是不动脑子地抄书而已,没让他背已经算好了。他的字只比狗爬能看那么一点儿,原身的也没清秀到哪里去,就当是练字吧。
但听闻师弟的说法,好像还规定了每天抄写的量,到了酉时五点,小师弟就要来收作业。
喻南渊想到什么问什么:“如果哪天师弟来时我还没有抄完,会如何?”
“师兄若是躲懒,”闻雪舟看了看喻南渊,轻咳一声,“先前抄的就俱不作数,次日从第一条起开始重抄。师兄何时抄完首卷,何时方能下山。”
好家伙,超级加倍。
“我看我还不如去无念峰关禁闭算了……”喻南渊生无可恋地喃喃。
以闻师弟的性格,大概不会帮着他拖延交作业的期限,而且每天还要呈去给执法长老过目,没什么能钻空子的地方,看来他只得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完方可。
所幸他手头最多的就是时间,鸿蒙天就是他最佳的作弊工具,至少避免了从头再来的可能性。
不过喻南渊有一处好奇的地方。布阵之事托给闻雪舟,是因为闻氏阵法有别于其他,乃庸中佼佼,可是检查作业的任务怎么又落到闻师弟的头上了呢?小师弟虽是师门年轻一代的杰出学生代表,却并没有类似班干部的职位在身,要论这活儿该谁来接,也应是大师兄之类的人过来。
他理性怀疑是掌门舅舅在给他制造相处机会,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把他们俩绑定在一起总能摩擦出点火花,是故可怜的小师弟惨被抓了壮丁。
闻雪舟亦是在想着这一事。
他本做好决定以后都不再登上苍吾峰,聚灵阵更替后,这苍吾峰上已经没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岂知喻南渊的责罚改为抄书后,掌门竟又托他代收喻师兄的抄写成果。
闻雪舟起初想要推拒,此事并不是非他不可,可一想到这么些天,他每天都前往苍吾峰,除却他与掌门,从未见过第三人来苍吾峰探视,喻师兄的人缘可见一斑。
于是闻雪舟又觉得,这份差事除了交给他,似乎确实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目光交汇时,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一丝同情,遂都是一愣。
两人皆想着:他何故以这般眼神看我?
……
江然醒来之时,正置身一片奇异景致当中。
这里是莲花池的中央,四周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莲花香气,随处可见发出浅浅荧光的萤火虫在池上飞舞。
菡萏凝露,非是粉白两色,而是青青碧色,翠绿纤美的花瓣几乎每一瓣都有一人大小,清丽盛放的饱满碧莲挤满了遥望无尽的清澈池塘。
莲池上方云雾缭绕,有泛着淡淡光华的瀑布自那些高高挺立的碧莲花心流下,拍打着低矮处的盈盈花叶,溅起珠玉万千碎琼四绽。
江然躺在一片巨大的荷叶之上,水珠溅到他脸上,滑落到嘴边,他下意识舔了一口,说不出的清爽甘甜,浓浓的灵气以润物无声的方式融入肺腑。
他脑中的系统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