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百万好像刚反应过来似的,对正要进门的杜爷说:“不对,我们今天来是向杨家讨要赔偿来的,你们既然是杨家的亲戚,那咱们就得说道说道,杨家欠我们两千大洋什么时候还?正好你们在场立个字据。”
杜爷正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屋里传出杨茂才颤颤巍巍的声音:“让他进来!”
一群人进了杨茂才住的正屋。
杨茂才的正屋也是中间一个大开间,东西两边各有一间厢房。东边卧室的厚门帘低垂着,里面传出低低的抽泣声。大开间的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桌旁两把太师椅,左右两边也有四把配椅,和杜家在沙吉浩特的屋内布置大体相同。虽然没有杜家的家具豪华,但看起来条件倒也不错。
此时病态恹恹的杨茂才坐在桌子旁看着进来的一大帮人,他从杨管家嘴里已经知道了杜爷的身份和来意,所以,他并没有说客套话,而是显得像是自己人一样说:“银柱,让大家都坐下吧。”
桌子旁只有两把椅子,杜爷先进去的,他自然而然坐在桌子旁另外一张椅子上,李百万狠狠地看了一眼杜爷,气哼哼的坐在旁边,李家大儿子紧挨着他也坐下来,杜小瑞和石俊也坐了下来。
郝大壮看看天完全黑了,他到了大门外照看汽车,到了外面看见杨老根正被一群长工围着看他的新棉袍呢。见他出来,杨老根说:“呃...天都这么晚了马车怎么还没回来?”
杨老根是坐着马车到的赛罕塔拉,回来时候是坐的汽车,马车到现在没有露面,他心里不免担心起来。
郝大壮也疑惑的说:“是啊,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郝大壮到前面望了望返回来对杨老根说:“你在这外面看着汽车,我进去侍候老爷。”
杨老根一把拉住他说:“李家大少爷心狠手辣,小心他伤了杜爷,你千万防着他。”
郝大壮嗤笑一声:“那他是不想活了。”说完返身进去了。
一群长工迅速又围拢过来:“老根,这到底咋回事?这真是东家那个外地丈人家?”
“对呀,老根,你怎么认识他们的?他们也是地主吧?”
“见这伙人没有一个好惹的,希望他们收拾一下李家,替杨占山报仇,杨占山被他们打残废了,一辈子毁了。”
任凭他们七嘴八舌,杨老根始终不解释什么。
屋里,杨茂才说:“既然李老爷说杨家欠李家两千大洋,那就说道说道杨家怎么欠的吧?”
李百万眯着眼睛说:“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我说出的话即便不好听也怨不得我。你小女儿参加抗日反满游行被日本人抓了,你托李家出面相救,李家为此花费一千块,杨家只拿出五百块,还欠李家五百块。因为你大女儿有家不归,致使我儿子拖着病体来找她才被摔死,我们提出杨家赔偿我们李家一千五百块,一共两千块。”
杨茂才听到李百万这番胡搅蛮缠的话气得浑身哆嗦剧烈咳嗽起来,他颤抖的用手指着李百万:“你...你...你...满口胡说。”
杨管家给他递杯水润润嗓子后说:“杨家家门不幸,招来血光之灾,我儿子下落不明,你却胡乱造谣说他是抗日分子,小女儿被日本人抓了,你们李家主动上门说和日本人交情很深,能救出小女儿,条件是把我大女儿嫁给你常年生病的小儿子,我救女心切答应了你李家,谁知你出尔反尔继续要钱,要一千块说是救我小女儿,我当时拿不出一千块,我先给了你五百块,没想到这五百块一转眼却还了你小儿子在外欠的烟膏钱,你说的两千块从何而来?难道你儿子欠了两千块烟膏钱需要我们杨家来还吗?我小女儿被日本人杀了,她…她血洒城门…至今尸首都不知道哪里去寻。现在你们又来害我大女儿,你儿子来送休书,驴车受惊摔死了,你反过来讹诈杨家,你是不是觉得杨家就剩一个女儿了好欺负?咳咳咳......”
杨茂才激动的指着李百万陈述着李家种种不义,说着说着咳嗽起来。
听到杨茂才说她女儿“血撒城门”这句话,石俊和杜小瑞心中一动,不约而同互相对望一眼,难道巴图鲁掩埋的那个女学生是杨家女儿?
不会这么巧吧?但是现在不是询问这个事儿的时候,他们冷静的继续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李百万捋着胡须说:“你说那五百块还了烟膏钱有什么证据?拿出来呀?”
“对!拿出来呀?”李家大儿子拍着椅子扶手也跟着大叫起来。
杨茂才喘着气说:“他站在这堂屋亲口说的,说那五百块还了烟膏钱了,他根本不想娶我家女儿,他想娶的是开烟馆的陈寡妇!也是陈寡妇逼着他来送休书的。”
“空口无凭!杨茂才你想赖账!”李老地主一愣,他没想到李家这点儿丑事竟然被杨茂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他恼羞成怒猛地站了起来。
正当杨茂才气得说不上话来时,杜小瑞站起来从口袋拿出那封休书说:“李老爷不要激动,您稍安勿躁。刚才天快黑了,我只念了半截,现在屋里这么明亮,我继续把后半截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