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说:“只要他们支起帐篷,我们就被绑在树上等着他们忙完给我们一口水喝或者给我们一口吃的。有一天我实在渴的不行了,请他们给我口水喝,他们都躲在树下凉快,不管我,那个戴眼镜的拿着本子回来看见了,用饭盒给我舀了点儿水给我,其他几个同样不穿军装的就笑他,哇啦哇啦说什么我也听不懂,他不理他们,挨个给我们喝水。我们喝完水他就进帐篷里了,那天和我一起长大的淘小死了,死的时候还捆在树上。
有一天,天气很闷,树上爬下一条蛇,把村西头的元明咬死了。他没办法躲,因为手脚都绑着拴在树上,他拼命摇晃脑袋大喊,那些畜生远远地看着却没有救他......
他们害怕我们都死了没人给他们扛东西,下午就把剩下的七个人捆在帐篷里,就在那天我们听见外面有狼的叫声和他们的哭喊,我们猜测好像来了狼,有两个小兵被狼咬死了,尸体我们都看见了,那是我们最高兴的一天,狼怎么不把他们都咬死?呜呜呜......”
巴图鲁父子俩对望一眼,他俩没有打断铁牛,他哽咽着继续说:“后来,只要到了晚上,我们就有一个人被绑在外头,狼来了会先咬我们,绑在树上的人吓得大哭,我们都能听见狼撕咬他的声音,听到声音,他们才用枪打狼,然后第二天就有狼肉吃了,我们活下来的也会给块骨头啃......如果没有被狼吃掉,第二天晚上换人,我们白天是扛东西的牲口,晚上是捕狼的诱饵,呜呜呜呜......”他呜呜呜的哭的很伤心,几度无法继续说下去。
黑妮早已哭的一抽一抽的,巴图鲁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大家恨得紧咬牙关。塔斯哈认真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紧握的拳头上一个个凸起的指关节变的煞白。他突然后悔让那些鬼子死的太痛快了,他们几乎没有什么痛苦就下了地狱,应该让他们也尝一尝被绑在树上活活喂狼的恐惧和痛苦。
“后来我们只剩下四个人了,那三个都是被狼咬死的。他们打死两条狼,当官的命令小兵扔给我们骨头,戴眼镜的那个人和他大吵一顿,他动了气抓起烤熟的狼肉让我们吃,其他几个没有穿军装的阻止他给我们吃肉,有一个伸手抓他的衣服,他一甩胳膊,那个人摔倒了,一群人围过去和他吵,他气得脸都红了,看起来他们都欺负那个戴眼镜的。
那是我们吃的最饱的一顿饭,后来六个日本兵和那个人走了,临走时,他过来和我说了一句中国话‘不要反抗,好好活着。’然后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塞给我一个刮胡子的刀片。就是这个刀片才让我逃了出来......”
“他去哪啦?”塔斯哈确定这个戴眼镜的就是田下伯伯。
铁牛说:“我不知道他去哪啦?他走了后再也没有回来,他每天和当官的吵架,有一次当官的气得都抽出刀来了,我怀疑那个人被押到别的地方枪毙了,因为他老是因为我们和当官的对着干,他曾经因为阻止他们把我们绑在树上当诱饵被当官的打了一耳光,他走了后那个当官的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这里,塔斯哈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父子俩更加确信田下被他们害了。就连石俊和小锅盖他们三个都听出来这个戴眼镜的是谁了,他们一边听铁牛讲一边不时的看塔斯哈一眼,他们毫不怀疑铁牛的话再次点燃了塔斯哈心中的怒火。
塔斯哈面无表情继续听着铁牛的哭诉,他的心中已经燃起熊熊烈火,暗暗发誓要杀更多的鬼子才能消除心中的愤怒。
“最后被抓去那些人就剩我一个了,那天晚上他们把我捆在树上当诱饵,等他们都睡着后我偷偷拿出刀片一点点割断绳子,跑的时候让站岗的看见了,他开枪先打在我胳膊上,我没有感觉到疼,爬石头坡的时候疼的扒不住石头才知道中枪了,那个哨兵又打了我腿上一枪,我就摔到左面的沟里头,他们有没有找我,我不知道,醒过来才发现那条沟很深,我居然没有摔死。顺着那条沟慢慢爬,慢慢走,这个季节什么野果也没有,一路上吃了好多马奶花和蒲公英,抓住蚂蚱嚼嚼就咽下去...呜呜...我也不知道走了几天,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狼吃掉,到了半沟村,看到火光,我拖着一条腿拼命跑,跑,忍着疼拼命跑,到了院墙外面看到明晃晃的日本刀吓了一跳就摔倒了......”
此时,屋里一片哭声,老金头搂着金疙瘩,黑妮捂着脸,小锅盖也是泪流面面,他想起了他和吴小蛋的遭遇......
塔斯哈突然说:“铁牛叔,他们都死了!杀害你们的日本人全死了!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那个地方,你的仇我们替你报了。”
因为愤怒,塔斯哈说这几句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铁牛虚弱的流着泪抽泣着,听到塔斯哈的话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眼里,那些日本人就是魔鬼的化身,是他一辈子的噩梦,他觉得没人敢惹他们,塔斯哈这句话反而把他吓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他爹,从他爹的口里他想听到这是真的。
老金头看着儿子点点头,他看儿子活过来了,伤心与喜悦使他老泪纵横。
铁牛嘴唇剧烈的哆嗦起来,听到那些野兽一样的日本人都死了,他反而张口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