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在手术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还在昏睡的周南心被医护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贝琳和林一凡各自坐在走廊长长一排休息椅的两端,中间隔了快两米的距离。
手术结束,两人一前一后起身。
“林少,您太太怀孕两个多月了,但现在情况不太好,我们判断除了车辆急停拉扯,事发前您太太应该还遭受了很大的精神刺激,因为刚刚手术过程中,您太太一直昏昏迷迷在呓语‘求求你’、‘我错了’以及‘原谅我’这一类的短句。”
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她还频繁提到一个名字,似乎是……贝琳。”
贝琳离他们距离本身就有些远,加上没有林一凡走得快,医生提到她名字时,她刚好在他们面前站定。
闻言,林一凡皱眉看她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医生,“你刚刚说她情况不大好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虽然现在孩子勉强保住,但照目前情况来看这个孩子很不乐观,先观察吧,未来一周不再出问题的话,孩子应该就能保住。”说话的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她会这么说就代表情况真的很不乐观。
“好,我知道了。”林一凡视线落在周南心毫无血色的脸上,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捏了捏拳,身体里一阵无力感油然而生。
怀孕……
这个时候。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这些天静养的注意事项,然后就吩咐护士先把病人送去病房。
脚步声远去,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
贝琳手心始终贴着肚子,站了会准备走。
“贝琳。”她脚下步子才刚跨开,被林一凡喊住。
林一凡往她准备离开的地方走几步,绕过她站在她面前,低头时眉心是紧锁的。
但也只是盯着她,没说话。
良久,还是贝琳开口,“有事?”
“嗯。”片刻后林一凡问她,“你能不能告诉我,在我把你们车子拦停之前,你和她说了什么?”
对上他眼底显而易见的质问,贝琳眼底一片平静,但到底还是不屑解释,“你要是觉得是我害了你太太,大可去法院起诉我,如果我有罪,我会承担一切法律责任,在这之前你没有资格审判我。”
“贝琳!”交往几年林一凡不曾见过她反骨的一面,倒是分手后,才发现自己对她其实不算了解。
是她藏的太深,还是他看不透彻?
但那些不大好听的话在舌边转了一圈,到底还是没说出来,“这事情不是你置气就能解决,先暂且不论孩子能不能保住,就这件事而言,就算我不追究,周家人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你明白吗?”
所以现在这件事已经认定是她的错?
事实上,手术这一个多小时,贝琳无数次回想事故发生时的场景,至少有一点她很确定,急刹车之前,周南心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适。
至于医生所说周南心手术中的那些呓语,除了荒诞贝琳想不到第二个形容词。
“我说了,你们可以去法院起诉我。”贝琳还是这句话。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林一凡眼底流露出一丝失望,“就算在我小叔身边恃宠而骄你也该有个度,贝琳,错了就是错了,你是不是真觉得有他在你就是把天搅翻了他也会无条件站你这边?”
“你说完了吗?”贝琳连半个字也不想解释,“说完就让开,我下午还有工作。”
“贝琳,你服个软……”林一凡呼吸微沉,说话时双手落在她肩膀上按住,再开口,语气里甚至有了一丝祈求,“只要你服个软,周家那边我去解决。”
他去解决。
呵。
“你是我什么人?”贝琳用力挣开肩膀上的手,然后退开一步,避开他再次触碰,“林一凡,你看不出来我现在很恶心你?所以我麻烦你,别再到我面前刷存在感了好么?”
林一凡双手落回身侧,听见那句恶心,他眼底迅速被颓唐给塞满。
见状,贝琳头也不回的往电梯方向走去。
电梯下沉,贝琳看着电梯镜面内壁上映着的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心里只觉得无比麻木。
医院大楼出来,脱离室内的暖气,冷风一吹,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整个人好像才恢复了一些生气。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完全在她意料外。
但已经发生了,事情也确实找上了她,贝琳不觉得自己有错,要说有什么让她觉得难受的,大概就是周南心那个可能保不住的孩子……
贝琳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这样脆弱的小生命从来不该成为大人恩怨里的牺牲品。
大概是林一凡那句恃宠而骄在脑海里挥之不散,往医院大门口走的时候,贝琳鬼使神差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等待音响过两声,那边接通。
“怎么没有午睡?”林衍笙在那边问她。
电话里他嗓音是一贯听不出太多情绪的调调,不知怎么,这个声音入耳,贝琳身体里某根神经好像突然被掐住,然后眼眶一酸,眼泪几乎来的毫无预兆。
她真不是个爱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