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元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漫长,就算时近八月,也没有一丝变得凉爽的意思,依旧是酷热难耐的天气。
烈日炙烤着大地,城楼上的大越龙旗也在骄阳的照耀下蔫蔫地凝滞不动。
守城的士兵们面容憔悴、嘴唇干裂,眼神中透露出绝望与坚定交织的复杂神情。他们已经数日未曾真正进食,只有上楼的战士能分得浅浅的一碗米汤。饥饿像一只无形的魔爪,无情地侵蚀着将士们的身体和意志,使得他们原本强壮的身躯变得骨瘦如柴,原本饱满的面庞变得颧骨凹陷,毫无光泽。
一名很年轻的战士,依靠在垛口下,虚弱地喘着气。他拿刀杵地,支撑着不让身体倒下,可就是这刀,如今都显得如此沉重,让他几乎握持不住。
一队士兵,步履蹒跚地在城墙上巡逻。他们个个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站在主楼上,瑰月用手紧紧抠住栏杆,才不至于身体滑倒。眼前阵阵发黑,提醒着她 ,她的状况并不比下面士兵好上多少。
尽管别院里有不少粮食,保障她跟墨玄的一些部下的生存是没有问题的。然而,她只吩咐留足奶娘的饭食,多出来的粮食全送到军中,哪怕每天熬点儿米汤给守城的战士喝一点也是好的啊。
她这个一军之帅,完全没有搞特殊,每日里也只能喝上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米汤。
蕊儿忧心地想扶一把摇摇欲坠的元帅,可饥饿之下,她的动作也艰涩迟缓起来。
瑰月扭头,虚弱一笑,
“蕊儿,韩轩死了,你很难过?”
有泪在蕊儿眼中氤氲,可她没有任泪流下来。
“不,我只恨他背叛了殿下,背叛了国家!”
人饿得狠了,连唾液也少了,其实瑰月不太想说话,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安慰一下蕊儿。
“他跳下城楼,大约是难以活命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个韩轩并不是原来的韩轩。原来的韩轩已经死了!所以,真正的韩轩没有背叛家国故主,而是牺牲了。这个韩轩,是萧家派来的细作……宋军长就是他杀的。我能说的,就这么多,希望能使你的心好受一点儿!”
身后的蕊儿好久没有说话,瑰月忍不住回头去看。
泪终是从蕊儿眼里流了下来,可她眼里又带着笑,那种隐忍的伤痛和释怀的喜悦让人心疼。
“我……心里果真好受一些了,毕竟……他不是一个叛徒!”
瑰月轻叹,并未继续安慰蕊儿,比起个人的生死离别,这一城人的生死更令她忧心。
墨玄去了十多天了吧,没有增援,粮食早就告罄……
她苦苦支撑了这十来天,感觉已经无能为力了!若再无增援,西隆城破,只怕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
“呜——”
听到这声音,所有将士的眼神倏忽就变得锐利了几分——敌人又要攻城了!
战鼓雷鸣、喊杀声震天,吃饱喝足的西戎人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进攻。
拖着枪的,提着刀的,握着剑的将士们强打精神,撑起疲惫的身子,站到了各自该站的岗位。他们的身影在烈日下显得坚定而悲壮,他们的面容被战火熏黑,铠甲破损、血迹斑斑……但只须臾之间,他们的眼神中就重新燃起不屈的火焰。
有些战士趁空扭头,望了眼主楼的方向。这些天以来,那些女子,尤其是那个美得如同鲜花一般的女子,已经吃睡在主楼之上,完全是与他们同生共死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为了这样的将领,就是为了身后万万千千的百姓,他们也要咬牙撑着,守住这座城池,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退缩!
箭雨纷飞,遮天蔽日。士兵们迅速举起盾牌,抵挡这致命的攻击。但仍有不少人中箭倒地,鲜血顷刻染红了城楼上的砖石。
这样的攻势,瑰月拧眉,莫非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
与此同时,空中嗡鸣响起,果然是呼啸的巨石袭击而来。
一块巨石落下,不是砸出巨大的坑洞,就是一片模糊的血肉。战争的残忍,如此鲜明地呈现。
城楼下,西戎军架起云梯,疯狂地往上攀爬。他们的眼中有狂热的光在闪耀,大元帅有令,率先攻入城楼者,赏赐百金!他们天生体质强于夏人,既不畏寒,也不怕热,若是能占领大越这富庶的土地,他们必将是世间最强的民族!所以,这些人的动力,不仅是金钱,还有对优越生活环境的狂热向往!
城楼上,大越的将士们奋力推倒云梯,将滚石、热油倾泻而下。一位年轻的战士,刚刚被箭矢擦伤了脸颊,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答落下,但他顾不得擦拭,奋力将长枪刺向爬上城楼的敌人。一时间,敌军的惨叫连连,但后面还是有一波接一波的西戎人悍不畏死地往上攀爬。
“姑娘们,随我杀敌去!”拔出配剑,瑰月高亢地拔高声线,决然出楼,她身后,蕊儿和地字十女紧紧相随。
战斗已进行白热化阶段,西戎人有压倒性的人数优势,且士兵个个吃饱喝足,精神状态良好。而守城的士兵们除了居高临下这个优势外,全是劣势。他们已经疲惫不堪,且多日被饥饿折磨。如今,四路军中能战的人都上了城楼,尽管疲乏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