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梅背着棉絮回到老钱家的时候,钱老太太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钱大宝则拿着一根小棍在墙角捅蚂蚁窝。
看到沈知梅背着棉絮回来,钱老太太撇了撇嘴。
“娘!”沈知梅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喊了一声。
“别!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娘。”钱老太太冷笑,“这是落什么东西在我们老钱家了?”
“娘,我错了。”沈知梅不敢抬头。
决定回来那刻,她便有了心理准备。
“错!你怎么会错呢,错,也是我这个死老婆子错了,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进我老钱家的门。”钱老太太冷哼了一声。
“不过现在好了,你自个儿把位置腾出来了,我正寻思着给我家兴旺找一个好生养的黄花大闺女,让我家兴旺明年也能抱上大胖儿子。”
听到这话,沈知梅忍不住红了眼眶。
片刻,她腿一软,跪了下去。
钱老太太嘲讽的撇了一下嘴。眼底的得意更是毫不掩饰。
“娘,我错了,你就看在我为兴旺生了两个闺女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吧。”沈知梅的眼泪顺着低垂的眉眼往下滴,一颗一颗砸在膝盖前方的泥巴地里。
不多会便浸湿了一大片。
“你还是赶紧走吧!背着你的新棉絮回你的娘家去,免得待会让人看到了,又说我磋磨你。”钱老太太仰着下巴,扯了扯嘴角。
她倒要看看,她那个带着个小的还拖着个药罐子的寡妇娘,还能不能养得起她和那两个赔钱货。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两床棉絮和棉花都给芝芝当嫁妆。”
沈知梅匍匐到钱老太太脚边,手忙脚乱的解下背在背上的棉絮放到钱老太太身旁的躺椅上,又把那五张大团结和一堆毛票从兜里掏出来捧到钱老太太面前。
钱老太太看着那五张大团结和零零碎碎的毛票,浑浊的老眼瞬间一亮。
“你这钱哪来的?是不是你出去勾搭野汉子,那野汉子给你的。”
说话间,钱老太太理所当然的将那五张大团结和零零碎碎的老票都装进了自个儿的兜里。
“是我娘给的。”沈知梅慌忙解释。
钱老婆子呸了声,“你哄傻子呢!就你那寡妇娘,不欠生产队的饥荒都算她能干了,还有钱给你!”
“真的是我娘给我的。”沈知梅说着,又惊慌失措的将包袱里那两包没开过封的奶粉翻了出来送到钱老太太手边。
“我小妹给京城的杂志社写稿子,每个月都能挣百十来块钱。”沈知梅赶紧解释。
百十来块……
钱老太太完全惊呆了。
村东头那个二猪在机械厂当工人一个月三十块钱,二猪娘就跟当了官太太一样,一天天走路昂首挺胸的。
这个瞧不上,那个瞅着不行。
一副除了天仙,谁也配不上她家二猪的模样。
“你家那个病秧子那么厉害?写个那什么能挣那么多钱?”钱老太太怀疑的看着沈知梅,眼底带着几分审视。
“是真的,这棉絮和奶粉就是我小妹托同学的表哥在百货大楼买的。”沈知梅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道。
钱老太太盯着沈知梅看了半晌,撇着嘴角道:“起来吧!”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瞎跑了。”沈知梅含泪保证。
“我让你起来,听不见?怎么?还想让我这老婆子请你起来?”钱老太太眉头一拧,有些嫌弃的看着沈知梅。
她有时候都觉得这贱皮子和她那没出息的二儿子还真是绝配。
都一样的窝囊!
沈知梅小心的站了起来。
不等钱老太太开口,沈知梅就自觉的将躺椅上的棉絮送进了钱老太太屋里。
钱老太太拿着奶粉紧跟在后,俨然一副防贼的架势。
两小丫头蹙眉看着雪白的棉絮消失在钱老太太的屋门口,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舍。
“赔钱货,你们怎么又滚回来了?是不是你那个寡妇外婆没饭给你们吃啊?”捅完了蚂蚁窝的钱大宝甩着小棍走到大丫二丫面前。
“我外婆家天天吃大米粥、炒鸡蛋、肉包子,还有红烧肉。”大丫怒瞪着钱大宝,大声道。
“我小姨还给我们煮糖水糖和大排骨,还给我们吃江米条、大苹果和大桃子。”二丫也梗着脖子,奶声奶气地道。
“你们还真能瞎编,还大苹果、大桃子,你们两个赔钱货见过大苹果、大桃子长啥样吗?”钱大宝撇嘴。
他奶柜子里那么多钱,都舍不得给他买大苹果和大桃子,这两赔钱货的寡妇外婆能舍得给他们买城里人吃的大苹果和大桃子?
“你们那寡妇外婆家那么好,你们还回来干啥呢?”钱大宝眼珠一转,笑着道。
大丫二丫两姐妹的脸色倏地变化了起来。
以为自个儿猜对了的钱大宝,大笑着拍手,“赔钱货是撒谎精,赔钱货是撒谎精……”
大丫咬牙,“我们没有撒谎,我们不是撒谎精……”
二丫将手里的小包袱往地上一放,从里面翻出一个昨天她不舍得吃的苹果,双手捧着举到钱大宝眼前,“这是不是大苹果?”
散发着甜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