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学们焦灼地等待录取通知书时,顾时宴心情同样焦灼不安。
不是因为等录取通知书,而是顾奶奶一天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迷糊的时候人都认不全了。
看到顾大伯的时候,喊着“阿宣,你怎么还没结婚啊”。
看着顾时宣,顾奶奶有迷迷糊糊地说“老头子,你等着我啊”。
唯独看着顾时宴,嘴里一直念叨着“阿宴”。
单元楼楼梯转角,顾时宣坐在台阶上,双手捂着头。
“我后悔没听老头子的话,前两年我要是去相亲了说不定现在都结婚了,奶奶也不会这么遗憾!”
说完,一阵懊恼和难受袭来,仿佛那凶兽要将他拖入汹涌暗流,特别的无力。
他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声音破碎不堪。
“奶奶才七十多,八十都不到。”
顾时宣红着眼眶抬起头,看着顾时宴。
高大的身躯蜷缩着,显得特别不协调。
“你别在奶奶面前表现出来。”
顾时宴语气沉重,只说了一句便并排坐下,手臂撑在腿上,双手十指交叉抵着额头。
两兄弟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都没有说话。
......
顾奶奶心里有牵绊,顾时宴收到录取通知书便是她的一桩心愿了事。
第二天一大早,清醒地和儿孙说了几句话,走了。
顾时宴站在床头,脑袋不由自主地嗡嗡作响。
就好像是一记沉重有力的铁棍击中脑袋,一瞬间的耳鸣让他忘记动作。
录取通知书就像奶奶的催命符,原本应该喜悦的心情全部冲散。
取而代之的是深藏着的沉重无力感在身体里全力撕扯,就像要把他整个人撕碎......
脑海里,有一根弦断了。
妈妈走了。
爸爸走了。
现在奶奶,也走了。
他咬着唇,紧扣着手指,漆黑的眼眸盯着奶奶紧闭的眼睛。
直到奶奶出丧入土,他没流一滴眼泪。
他听见大伯母私底下拉着大伯说他心硬,自个儿奶奶去了都没哭。
的确。
他也觉得自己狼心狗肺。
很难过,但就是哭不出来。
从公墓出来,天空阴沉沉的。
一群人回到家,看到顾奶奶生前的房间,原本稍缓的心情再次被掀开。
顾大伯默默地关上房门。
一家人吃了饭,异常沉默,除了碗筷碰撞发出的声响没有别的声音。
吃完饭,顾时宴离开。
不知什么时候下的雨,地面的小坑已经积了不少水洼,细密的雨水落到他眼睑,汇成豆大的水珠,砸到他脸颊。
他再次觉得心脏上有一把利器狠狠地刺了进去,泛起一阵阵尖锐的、刺骨的疼痛。
顾时宴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走回那个没有人烟的、荒芜的家。
熟悉的小巷,犹如一只凛然凶狠的怪兽对着他龇牙叫嚣。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至亲一个个离去?
朦胧的城市下,到处是他破败的碎片。
顾时宴看了眼巷子深处。
“阿宴。”
“我的小孙孙。”
他仿佛看到奶奶淋着雨,从巷子深处走来。
手上拎着一袋刚买的菜,脸上的皱纹因为笑藏都藏不住。
他抹了一把雨水,想要看清。
顾奶奶却凭空消失......
他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雨水混着青石苔藓的墙面异常湿滑,他被带的一个趔趄,鞋子踩进一个浑浊的水坑。
整个世界都在和他作对。
顾时宴绝望地低吼,声音嘶哑,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
泪水一颗一颗砸下,混着雨水,嘴角尝到咸味。
夜色笼罩。
顾时宴换下湿透的衣服。
盛夏的炎热捂不暖他冰冷的心。
他觉得很冷,一种冻骨头的冷。
理智让他快步走回房间,掀开空调被整个人蜷缩进去,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捂住。
顾时宴觉得似乎好一点了。
这具身体,真是不抗造,淋了一点雨就不行了。
他自嘲地笑笑,拿出手机,鬼使神差翻出了他、顾时宣和奶奶三个人的合照。
脑子里一遍遍的回忆。
—
有人在悲伤,有人在狂欢。
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在上演不同的悲欢离合。
高考结束,陈让彻底解放。
以他的分数,上个专科刚好。
没了束缚的他,和好友周乾琢磨半个月,把“游戏折腾作坊”的营业执照办了下来。
营业执照主体非常沙雕。
顾陈周游戏科技有限公司。
“等我告诉宴哥,他肯定高兴。”
陈让把营业执照用木框裱起来,看了又看,“以后公司做大做强,宴哥可是第一创始人。”
周乾咧着嘴打趣,语调轻快:“创始人还有序列号?”
“你别管这么多,我脸皮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事做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