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诀别书不过寥寥数语:“祖父母大人安:日军空袭炮火猛烈,日日目睹同仁牺牲,沿途亦尸横遍野,女已做准备,以身殉国,伏请祖父母大人保重贵体,万勿记挂。”
这几句话让余嘉鹏心头大痛,他甚至亲去叶家要求为她在余家祖坟以余叶氏的身份设衣冠冢,让她能接受余家子孙香火供奉。
这个想法被叶家二老拒绝,余嘉鹏未能得偿所愿,却也因此跟秀玉的感情也出现了隔阂,为后面的故事平添了狗血和曲折。
看到这里,她极其厌恶余嘉鹏,也讨厌那个娘惹。
然而,书里星洲被日军占领后,余嘉鹏作为星洲华侨祖国难民筹赈会的主要人员,被日军抓获,日军为泄愤,也为了震慑民众,在大庭广众之下,余嘉鹏被砍掉双手,连轧几十刺刀,死得极其悲壮。
秀玉目睹丈夫被杀害,余家人一个个倒下,她带着余家的孤儿寡妇,隐姓埋名,东躲西藏,艰难求生,面对磨难,秀玉从未折过脊梁,照顾妇孺,保存余家血脉。直到战后,余嘉鹏那在国内支援的堂兄余嘉鸿归来。秀玉辅佐余嘉鸿重振余家,后来余嘉鸿病倒,她挑起大梁。直到国内改革开放,秀玉带着余家子孙回国投资。
想着书中的字字句句,叶应澜无论对余嘉鹏还是秀玉都恨不起来。但是让她作为正房看着他们俩恩爱,她也做不到。
想到书里爷爷奶奶得知她处境的眼神,知道她做下错事之后反而体谅她安慰她,甚至跟余家辩驳,如果不是余嘉鹏有错在先,她又如何能成这样?为了她能离婚,两家当年的情义几乎消耗殆尽。
长痛不如短痛,此刻余嘉鹏有错在先,趁着这个机会,她索性取消婚礼,成全自己,也成全他们。
叶应澜扯下头上的红盖头,推开车门,下车来,脚刚刚触地,她疼得倒抽一口气。
当年她爸被爷爷派去上海管理百货公司,她妈跟着一起去上海,她在上海出生,那时候上海早就不流行裹脚了。
她妈死了之后,她被爷爷奶奶接来南洋。
纵然星洲属于英国海峡殖民地,受西方影响很大,然而这里有一些大家望族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西方的影响,遵循着女儿家十二岁之后就不能见外男,有些女子还裹着脚。
余家就是这样的旧式大家族,他们家依旧遵循福建老家的传统。
婚期将至,祖母与余家婆媳喝茶,余家老太太提及了余家女儿的教养,说虽然她们不裹脚,但是会把鞋子做小,常年穿在小鞋里,这样长大了一双脚也会秀气可爱。
祖母听进耳朵里,来了个临阵磨枪,给她准备了一双小了很多婚鞋,把她的脚用布条给勒紧了塞进了这双绣花鞋里。
奶奶是勉为其难地满意了,却是把她给害苦了。
叶应澜忍着疼站直了身体,环顾四周。
见新娘子扯了红盖头下了车,乡民们议论纷纷,这新娘长得就跟戏文里的天仙似的。
送亲队伍里,叶应澜的姑父,作为长辈他正跟余家二爷在理论,见侄女从车里出来,头上盖头都没有了,简直是不成体统,他拿出长辈的架势:“应澜,回车上去。”
听到姑父严厉的声音,叶应澜捏紧了手里的红巾。
两家都是第一代来这里的华商,婚礼按照中国传统,摘红盖头不吉利,开口说话不吉利,下地不吉利。
现在是1937年,离她1941年炸死在怒江上还有四年不到的时间。再不吉利能不吉利到哪儿去?
“姑父,我有话说。”
正当她开口之时,她见余家老太爷带着一位身穿马褂长衫的年轻人从屋里出来。
“还不把盖头给盖上。”姑父回头呵斥她。
叶应澜已经打定主意了,怎么可能改变?她摇头。
姑父快步过来,沉声:“原本是他的错,你现在不守礼,就成了叶家姑娘没规矩。”
叶应澜红着眼圈摇头,姑父恨铁不成钢:“盖上,我跟老太爷协商,你想想你爷爷。”
爷爷是叶应澜的软肋,她妈一死,要不是爷爷奶奶将她带在身边养大,就她爸那八房妻妾早就把她折腾死了。别说让她上洋学堂,请人教授她学欧洲上流社会的礼仪,骑马、跳舞和驾驶,甚至允许她到车行做事。
到了年纪求亲的人家踏破门槛,爷爷奶奶在星洲各家适龄未婚青年中仔细挑选,除了男方本身品貌才学,还考虑他们的家庭。
南洋华人富贵的不少,但是富贵却家风好的极少。哪个有钱的老爷少爷没有三妻四妾?
选中余家是因为余家两代都没娶姨太太,而且前几年面临日本橡胶倾销,余家生意岌岌可危,是爷爷拍板借了巨资给余家,余家才度过危机。余家重义,有这一份情义,余家上下定然能疼爱包容她。
爷爷处处为她考虑,是为了让她过得好,不是像书里那样让她痛苦、难熬。
书里也写了是爷爷一次一次找余家老太爷,才让她得以离婚。
想到这里,叶应澜再次确认必须取消这个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