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繁书很少会梦见逃亡的那段日子。
那时的他,将幼小的艾柠托付给邻居照看,自己则跟冯七千千里逃亡到了卫州。
山高水远,一路艰辛苦楚可想而知。
彼时他不过是个少年,从南到北光是坐船就花了整整六天六夜。
海上风浪湍急,一到黑夜便是空洞而又漆黑的深渊,站在甲板上,他几度想要纵身一跃,一死了之,却都被冯七千奋力拦住。
彼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人。
连日以来的营养不良透支了他的身体,坐了几日的船,他就一连吐了几日。
到了卫州之后,冯七千集结了无数昔日势力中的能人,才将他的身体一点点治好。
“在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快要到卫州了……就快要……”
海浪声不绝于耳,暗夜的深渊犹如一张倾盆大口,就快要将那海中央的一叶“扁舟”尽数吞噬。
“不要!”
一声惊呼将洛繁书从梦中重新带回了现实。
双眸猛一睁开,只见的眼前的景象不再是房顶,而是一张熟悉的脸。
“洛大夫,你还好吗?”艾柠尴尬地摆了摆手,似乎是被那一声叫喊吓到了。
“你怎么在这里?”洛繁书努力坐直了身子,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睡在了院子中央的躺椅上,身旁的砂锅上还在咕嘟咕嘟熬着药。
“我……我来看看你。”艾柠眼神四处躲闪。
“看我?”洛繁书那双好看的眉眼微微一眯,顿感事态不对劲。
“怎么?不行啊,你一大老爷们儿还怕看啊!”艾柠一紧张,就会生理性地理直气壮。
原本她只是打算来关心一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谁知道一来就碰上现行的了。睡梦中的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一副痛苦无比的样子,引得她不自觉地一阵心悸。
洛繁书愣了一下,低头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紧握着她的右手,松开的一瞬间,她的指尖都是白的。
“你怎么不甩开我或者叫醒我?”洛繁书的神情略带歉意。
“我想叫来着,可是你都被梦魇住了,我怎么推你都推不醒,还胡言乱语的。”艾柠努力活动着僵直的手指,指尖终于开始有了红润的血色。
“抱歉。”洛繁书刚想起身,院子中忽然吹过了一阵微风,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
“你先别动。”艾柠一把将他重新按回了椅子上,又转身飞速跑去了大堂,回来的时候,怀里已经多了条毯子了。
“快披上,你浑身都是汗,现在到处跑又该着凉了。”
艾柠说着,甚至还想上手用袖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珠。
“咳,我自己来,自己来。”洛繁书微微将头一偏,精准地躲开了她的手,不经意间,他的双颊已经飞上了两片红晕。
“你这梦魇的毛病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多伤身体啊,要不要找大夫看看?哦不对,你自己就是大夫……”艾柠坐在一旁滔滔不绝。
“老毛病了,治不好的。刚才我没有说什么吓到你吧?”洛繁书连连摆手,示意她不要过于在意。
“……没有。”艾柠摇了摇头,扭头望见了角落里正在翻着肚皮睡觉的猞猁。
“说是来看我的,其实是来看它的吧?”洛繁书似乎注意到了她目光的方向,头一回自作聪明地说道。
“当然……”为了不出卖贞儿,艾柠想了一瞬还是打算书顺着他的话说:“当然被你发现啦。话说我看它都彻底恢复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它放归山林啊?”
“不打算放回去了。回去也难逃被同伴欺负的命运,就在这里,挺好的。”洛繁书摇了摇头,似乎是已然下定了决心。
“好吧。你上次说让我给它起名字,我刚才这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个,叫它踏雪如何?都说白化的猞猁乃是祥瑞,正好瑞雪照丰年嘛!”
洛繁书目不转睛地望着艾柠,仿佛内心因噩梦而产生的阴霾,正在被她的笑容慢慢腐蚀击溃。
“随便你。”洛繁书起身,轻轻拢了拢身上湿透的衣衫,乌黑的发丝就这样紧贴在他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也不知这丫头自顾自地看了多久。
“哎哎你去哪里啊?不聊会吗?”艾柠起身,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沐浴更衣,你,确定要跟着?”洛繁书猛一转身,艾柠差一点一头撞在他的胸前。
鼻尖轻触他的衣襟,挺翘的鼻尖仔细嗅了嗅,竟没有半点汗臭味,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檀木的清香。
“你……”洛繁书无言,只好一把按住她的脑壳,自己则后退了半步。
“可以啊,只要洛大夫没有意见。”艾柠心虚地摸了一把鼻尖,大言不惭道。
“做梦。”洛繁书无情转身带上了门,将艾柠挡在了屋外。
“咔哒”一声,甚至还落上了锁。
隔着雕花门,屋内热气升腾,转眼间就看不见人影。
“喂!你至于这么放着我么!?小心眼,我还就偏不走了,我就在这门口跟你唠!”
艾柠说着,赶忙跑去院子中搬了一方小板凳,直接往屋子外就是一坐。
雾气蒸腾,屋子里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