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码头上礼炮震天响。 应天府,水关码头中停泊的官船船头,钦差旌旗高高飘扬。 李至刚一身普通的穿纱袍,像是寻常私学中的教书先生,但整个人的神态却是志得意满趾高气昂。 “寒窗十年,为官近二十载,人生已过半,为的就是今日” 他看着眼前,如潮水一样前来送行的大大小小官员们,心中不由得泛起几分豪气。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纵然身死又何妨,纵使骂名又如何名留青史,才不枉白来人间一回” 大部分来送行的官员,一部分是他在礼部时的属下,一部分是吏部的新属下。还有许多翰林院都察院的清流,乃至六科的言官们。 这些年,朝中江南一系的官员们委实被北方那些土包子欺负的狠了。李以刚是松江人,入仕之后一直是江南一系的一员,这次去北方,正好可以狠狠的出这口气。 其实严谨的说,李至刚是江南人不假,但是他在江南清流一系当中,始终是边缘人。之所以边缘化,是因为他不喜欢喊口号说大义,而是直接了当。 官场上人人都想往上爬,可越是直接的人,越是为了向上爬而努力的人,反而被人所鄙视。 但此时,谁还敢在心里鄙视他 李至刚被一群人簇拥着手上船头,不断的跟周围的人寒暄。 趁着旁人说话的间隙,对身后跟着的张思恭压低声音,“本官再嘱咐你一句,你和徐良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山东自洪武二十五年之后的田册丁册还有官员升迁调职,给我查明白” 张思恭和徐良都是李至刚这个钦差亲自保举的,现在不能说是位高权重,但的的确确很有权。 “下官明白”张思恭说道,“查清之后,八百里廷寄” “不”岂料,李至刚忽然打断他,给他一个朝船上看的眼神。 钦差的官船船头,正站着几个身材壮硕穿着飞鱼服趾高气昂的锦衣卫。 “送到锦衣卫何都堂处”李至刚低声道。 瞬间,张思恭秒懂。 就这时,喧嚣的码头骤然安静下来。 南书房大臣,世子朱高炽穿着四爪金龙袍服,在一队侍卫的护送下,姗姗来迟。 “以行,一路顺风”朱高炽站在岸上,笑着拱手。 不知为何,他虽在笑,但笑容却让李至刚很是不喜。 因为他能看出来,这位王大臣,皇上的亲堂兄,对他的态度很是疏离。 按大明朝的规矩,钦差出行必有人带天子相送。这朱高炽就是来送他,可他明明能早点来,却卡着出行的吉时 “有劳世子殿下”李至刚笑着回礼。 忽然,他目光落在朱高炽身侧之时,眼神微变。 朱高炽身侧带着两人,他都认识。左边是左春坊大学士陈迪,右边是詹事府左詹事卓敬。 这两位的身份,是清贵中的清贵,都是詹事府的属官。 詹事府是太祖高皇帝当初为了孝康兴皇帝专门所设,后来又成为当今天子的左膀右臂,就是说这些人,是皇帝夹袋里的私人。 而且他还知道,陈迪在他之后继任礼部侍郎一职。而在他不在京师的这段时间内,他吏部侍郎的一些政务,要由卓敬代为办理。 官场的升迁很正常,但大明朝的规矩是后来的人必然要调前任的毛病。而卓敬,更是分他李至刚权柄的。 李至刚这人,你可以欠他钱不还,你可以骂他,你可以唾他,但你不能分他的权 “他带这俩人来什么意思”李至刚心中恼火,“我又没得罪过他” 朱高炽站在岸上摆手,笑道,“以行,一帆风顺呀” 同时,心里则在暗道,“他娘的,不跟你划清界限,以后老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岸边送行的官员们都是心思敏捷之辈,王大臣对钦差大人似乎有那么些敌意,谁看不出来 一时间,刚才热闹的场景竟然有些安静下来。 送行的官员之中,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等人也都默默看着这一幕。 黄子澄见了这场景,忽然叹气道,“以行此去,怕是掣肘重重啊” “何以见得”齐泰问。 “你看”黄子澄冲着朱高炽的方向努努嘴,“送行的王大臣殿下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甚至还表现出敌意。他在山东,能大展拳脚吗” 齐泰皱眉,面露不悦,“宗室为宰辅真是荒唐”说着,又忿忿道,“如今朝中,我等清流想做点事,真难”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