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温暖如春,几人盘腿在塌上坐着,摆着一口羊肉锅子,几个小菜,两壶酒。 “酒还是天天喝”朱允熥坐在主位上,笑着问道。 蓝玉先给朱允熥满上一杯,“一顿也不能少”说着,大笑起来,“家里的老婆子,儿子,还有这两个外甥天天在老臣耳朵边上说,不能喝不能喝。可不瞒您说,捞臣这病就是靠这点酒撑着呢” 朱允熥笑笑,“酒是粮食造,治病的良药” “就是这话呀”蓝玉一拍大腿,“当年打仗的时候,伤了痛了哪找郎中去,一口酒下肚,拎着刀子继续上” 朱允熥端着酒杯,“但现在不是打仗的时候了,你自己的身体还是要爱惜。孤已经派人寻访名医,看看能不能让你”说着,有些落寞,把杯中酒喝了,“听傅让说,傅老国公,八成是” 蓝玉有心宽慰几句,搜肠刮肚却无词可说,闷声道,“都是命” 说到此处,又是咧嘴大笑,“本想着像个爷们一样死在辽东算球,要是病在床上跟窝囊废似的,惹人笑话可回了京,看着了老婆子,儿子孙子,还有这些亲眷,老臣嘴上不说,心里暖和” 随后也干了杯中的酒,“人呀,痛痛快快的死可遇不可求。但临死之前,能跟家里人一块乐呵乐呵,也是天大的福分” “你不能死,孤要还用你”朱允熥笑道,“方才孤在外边和两位舅舅说了,要扩充李景隆的火器兵。” 蓝玉插话道,“嗯,那玩意好使,一打一大片,无坚不摧堪称军国利器”说着,思索片刻,“所示依托有利地形,三万李景隆那样的火枪兵,抗十倍敌人不在话下” “这话有些过了”朱允熥笑道,“李景隆这一仗打得可是有些惨” “他”蓝玉不屑道,“毛都没长齐,打仗还差点”说着,手指沾着酒水,在桌上画了起来,“他一开始错了,不能跟刺猬一样的缩起来。孤阵不可持久,这是死人死出来的道理” “这里设主阵地,外围留下一只生力军敌人来打的时候锁起来,敌人撤退的时候咬出去,或者趁敌人不备夜袭突击。” “他那打得是什么仗就等于把脑袋夹裤裆里让人暴揍,练抗打呢” 这个问题上,朱允熥不想去跟蓝玉多说。他这样的老将,看谁打仗都是不顺眼的,怎么都能挑出问题毛病来。 “孤打算扩充火器兵,光有火器还不算,还有要骑兵。”朱允熥继续道,“你是使骑的老祖宗,这支人马中,以勋贵子弟为主,孤打算交给你操练” 蓝玉想想,笑道,“快死了还有点用,老臣这辈子也值当了。老臣早就说过,这把老骨头,随殿下驱使”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色说道,“这次辽东大战,老臣倒是有个想法” “那些拿着新火枪的兵啊,光当成步兵站在那放枪是不是糟践了”蓝玉继续道,“若是给他们配上战马,下马可战上马能跑,岂不是威力倍增” “好比追击敌人,骑着马拿着枪追上去,乒乒乓乓一顿放。等敌人追来的时候,上马就逃,让敌人追不着” “等敌人追累了,再折返回来,乒乒乓乓接着放嘿嘿,神出鬼没的” 到底是打了一辈子的老将,妥妥的见微知著。 蓝玉所说的,不就是燧发枪时代的枪骑兵吗。利用机动优势作战,让敌人追不上,打不着,头疼的要命。 “既然你心有所想,那人员到位之后,就依你的法子训练”朱允熥笑笑,拍拍对方的手背,“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你要养好身子” “好”蓝玉重重点头,想喝酒却看看手里的酒杯,推到了一边。 “不是看不起当兵的,那天凯旋的大军进城,看着那么多棺材,我们姑娘还落泪哭了好几场呢” 歌舞酒肆林立的王寡妇斜街,最注重名的宝玉班中,宝玉班的当家姨娘,对着前来请他们去唱戏劳军的曹国公家将,如是说道。 几个曹国公的家将,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领头的李老歪,脸阴得能滴出水来。但他为人老成,在外面从不嚣张跋扈,所以看着颇有几分老实。 人善被人欺,李老歪越是不跋扈,这姨娘就越敢说话。若此刻跟他说话的是当年蓝玉的家将,她屁都不敢放。 那姨娘四十多岁,一身的香粉味,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说话时腰肢不住的扭动,当真是风情万种。 “几位爷也知道,奴说句大实话。军营里是什么地方好姑娘去那儿,还能囫囵出来吗” “我们是真怕” “怕你娘个爪儿”李老歪终于忍不住, “出来卖的还是好姑娘我们大帅不过是要你们去唱曲儿,又他娘的不是不给钱,你推三阻四的,嫌钱少还是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