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明军的追击,北元也有所调整。骑兵断后,其余军队整合在一起,迅速朝长城外退去。 几日之间,与牧马中原仅有一步之遥的北元军,从猎手变成了猎物。十二万大军,几乎是折损了三四成还多。更重要的是,这一仗在精神上给他们带来的打击。 蓝玉,朱棣,傅友德等这些赫赫有名的名字,唤醒了他们内心深处对于中原帝国的恐惧。 明军一方,朱棣蓝玉与傅友德汇师。刚一见面,蓝玉这边就被傅友德的老态吓了一跳。 “老哥,你这是”军帐中,蓝玉看着不断咳嗽,几乎瘦了好几圈,容貌憔悴无力的傅友德,讶然问道,“上回见你,你还好好的” 傅友德是被亲兵抬入军帐的,随后亲兵退了出去。军帐中,就只有他和蓝玉二人。 “咳咳”傅友德捂着嘴,猛烈的咳嗽之后,苦笑两声,“到了有今天没明天的岁数了,身子不成了”说着,看看蓝玉,“你身子挺好” 不知怎地,蓝玉自己满身病痛毫不在乎,可看到傅友德浑是病态,却心中酸楚。 “我”蓝玉本想说,自己身子也完了,可话到嘴边却咽回去,改口道,“还行吧凑合活着” “啥叫凑合”傅友德虚弱的笑道,“咱们都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看着身子强健,可五脏六腑早他妈烂了。你呀,也别逞能,觉得哪里不舒坦,赶紧吃药看郎中”说着,又咳嗽几声,“我呀,就是一开始不当回事,他娘的结果大劲儿了,现在吃啥药都没用” 他这番话,让蓝玉心中更加酸楚。 也苦笑着开口,“病这玩意呀,防不住他不来的时候,你让他来他都不来,怎么祸害自己都不来。可他要来的时候,你就算金刚不坏之身,他也要给你钻出几个窟窿”说着,也叹口气,“人呀,都他妈是命,不信不行” “呸”傅友德笑骂,“你蓝小二也信命扯蛋” “以前不信”蓝玉随意的笑笑,“但现在,信” 忽然间,军帐中安静下来。但不是那种让人尴尬的安静,而仿佛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静,两人静静的坐着,面带笑容。 许久之后,傅友德又缓缓开口,“前头打仗呢,你不去看看” “追鞑子这事,让小的们去干吧,这等事若是还要咱爷们教,这兵他们也不用带了,回家带孩子去吧”蓝玉笑道,“再说有燕王在前头坐镇的,出不了乱子”说着,又是一笑,“这等战功,咱们看不上,可手下的儿郎们却顶稀罕。况且,他们也历练的差不多,盖独当一面了” 傅友德想想,忽然有些感慨,“江山辈有人才出” 蓝玉则是自嘲的笑道,“啥辈有人才出呀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河滩上,曹” “哈哈哈”傅友德大笑,“你蓝玉何时变得这么诙谐” “最近”蓝玉微笑回应,心里补足没说出的其他话,“反正都要死了,与其哭天抢地,愁眉苦脸,还不如乐乐呵呵的” “打完这仗,若我还能多活些日子,就跟殿下请辞,卸了高丽驻军的担子”傅友德又道,“回老家养老去” “为啥不在京城养老”蓝玉诧异的问道。 傅友德看他一眼,“落叶归根阿,死了要埋祖坟” “他娘的也怪了”他继续笑骂,“当年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哪儿死哪算,棺材都没指望有一口。如今这把岁数了,脑子里整天想着的,还他娘的就是这些老礼” “要么怎么说老了呢”蓝玉若有所思的说道,“年轻时候不在乎的,不信的,不想的。到老了的岁数,全是事儿,哪样都放不下” “你家小子呢”傅友德喝口茶,继续问。 蓝玉撇嘴,“在老家呢”说着,顿了顿,“我出来的时候跟他说了,以后别走我的路。我在太孙殿下那求了恩典,让他以后去当个油水多的小官吧”说到此处,又笑笑,“一辈子吃喝玩乐,也挺好” 傅友德很是诧异,“小二,既然你已起复了,皇太孙早晚会给你个好前程,恢复爵位官职指日可待,你怎么好像” “什么国公郡侯的,没啥用处”蓝玉笑道,“累赘”说到此处,他岔开话题,不想在这上面纠缠,开口道,“傅老哥,你家傅让在我军中。” 傅友德一笑,“我早就知道了他奉旨出来历练,算他的福气” “你家那小子哪都好,就是让人教得有些太老实了,当兵的人,太老实可不行”蓝玉开口道,“人太老实就显得笨,笨手笨脚笨嘴笨舌,办啥事都不利索” “一路上我可没少损他,甚至好几次都差点抽他不过你家那小子,还是有两下子,打帽儿山的时候头功。敢打敢杀,好好摔打几年,定是个带兵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