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人,鸡蛋绝不会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老爷子对于监视天下的耳目,也绝不会只有一种手段。 尽管他现在不理朝政国事,每日都在深宫中逗弄着重孙。可对于天下大事,他依旧了然于胸。 这辈子,他谁都不信,也不能信。 他这辈子最凶险的,不是数不清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而是来自后背,来自他后背的暗箭。当年初露峥嵘的时候,多少人嫉妒的要整死他 等他有了自己做主成为军头之后,麾下各路人马也暗怀鬼胎,面服心不服,想着篡位夺权。 他一辈子,见过了太多人间的阴暗。最终得到一个答案,唯以暗才能治暗。而那些嘴里说的冠冕堂皇,一身正气的君子们,官员们,贵族们。他们反对阴暗,无非是害怕别人的阴暗,揭发出他们的阴暗。 有的人,站在光明下,身体里藏着阴暗。 有的人,站在阴暗中,浑身都被包裹住,冷眼旁观。 只是老爷子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阴暗,会用在自己所生的这些儿子们身上。 “哎”那青色瞳孔的人退下之后,老爷子肚子一人,斜靠在椅子上长叹,“不是咱心狠,毕竟不是财主家分家当。你多两亩地,他多几贯钱那么简单” “咱不能让后世子孙也学你们,各个都争,到最后各个都得死咱管你们,也是怕你们死” 说着,大手狠狠的揉揉眼睛。 不知何时,那只肥猫又回到他的脚下。他起身的一刻,肥猫慵懒的在他脚面上蹭了蹭,然后跟在他的身边。 此时的阳光渐渐偏离,老爷子站在门口,恰好被屋檐的阴影笼罩。 人被阳光笼罩时,看到的只是眼前的阴暗。而在被阴暗笼罩时,看到的是整片阳光。 他背着手,沿着屋檐,朝西走。那只肥猫,灵巧的跟在他身后。 走出寝宫,过了二道门,在即将进入御花园时,脚步微微停止。他望着御花园中,靠着湖水的乐志斋,静静出神。 “咱大孙,干啥呢” 朴不成从后上来,“殿下刚才召见了何广义,现在又召见几位大学士,还有六部的阁臣。说的应该是今年河南农耕的事,让户部的人统计好今年中原的人口,还有粮产” 老爷子点点头,微微一笑,“他倒是沉得住气,挺好”说着,背着手,从御花园的连廊中绕行,“做大事,就要是沉得住气,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不能跟着别人的步子走,更不能让别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朴不成笑笑,没有说话。 连廊经过湖边,里面清澈的湖水中,锦鲤悠哉的游荡。 “那人处理了”老爷子又问道。 “他自己知道分寸,所以奴婢让他体面的走了”朴不成回道。 老爷子脚步不停,“宫里的老人太多了,人一老就喜欢多嘴多舌。你知道,咱最烦这些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更厌恶那些,知道点事儿,就要说出来的人。” 朴不成微微躬身,“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办” “嗯”老爷子应了一声,依旧朝前走着。 等出了御花园,穿过贞顺门。门外一顶青色的软轿,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朴不成撩开帘子,老爷子弯腰进去。那只跟着他的肥猫也想进去,却被他一脚踢了出来,有些疑惑的断在墙根,喵两声之后,低头舔起自己的毛发。 “走”朴不成吩咐一句,然后扶着轿杠,跟着轿子慢慢上前。 “你也岁数大了”老爷子在轿子中说道,“让他们再抬一顶来,你坐轿子跟着” “主子面前哪有奴婢坐轿的份儿”朴不成在外笑道。 老爷子在里面哼了一声,“咱是怕累死你狗日的,没人使唤” 轿子出宫,又换成了马车。马车径直出了城门,朝应天府东边而去。 等到天边,阳光渐淡,云层渐多,不再燥热有些清风的时候,马车在东陵,硕大的牌楼前停住。 东陵在马皇后的孝陵东边,若是按人间的礼仪,父母在西则长子在东。东陵,朱标的陵墓。 老爷子从马车中下来,看都没看跪在路边的守陵太监和护军指挥使。依旧背着手,慢慢朝前走。 走过那些高大的石像生,走过神道,走过金水桥,走过门楼。 太阳偏西,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慢慢的,他在正殿前面停住,看看左右的配殿,似乎有些不满,开口道,“还是寒酸了些”然后,忽然又笑了起来。 “寒酸就寒酸吧,他死的时候是太子,就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