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 灿烂阳光之下,前行的人群中伤感弥漫。 原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凉国公,太子少保,京营兵马总兵官蓝玉,再不复往日的尊崇。一身布衣,随着人群慢慢行走。 他现在已经贬成平民,偌大的蓝家遣散一空,跟着他的只有家人。这些人也都一身布衣,无论男女都背着简单的行囊,徒步行走。 人群周围,数百个铁甲护军骑在马上,奉旨押蓝玉回怀远老家,交付地方官看管。 队伍中,隐隐有哭声,让人心烦意乱。 “别哭了”蓝玉长子蓝春呵斥一声,“留下一命,已是天恩浩荡。哭什么,烦死个人” “哭吧”蓝玉长叹一声,“她们心里不舒服,哭两声也能痛快痛快” 说着,蓝玉怅然回头,回望巍峨的应天城墙。 上一次出京,是赶赴西北边疆作战。那时自己领大军出征,皇帝和吴王在城头亲送。而这一次,他却是一个罪人,如囚徒一般被人监视押送。 人生,还真是无常。英雄和罪人,就在天意一念之间。 随后,蓝玉摸摸脖颈上的纱布,面露苦笑。 “至少,自己还有命” 原本,他心中充满恨意。甚至想着,在被行刑的时候,要对天高喊,天道不公。但在获得生机之后,那些恨意也没了,剩下的只有心酸和无奈。 现在,他真的明白了那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是只有他自己的知道,他心里还藏着那么几分不甘他蓝玉,这辈子就这样了心中,那些策马扬鞭,如霍骠骑般建立不世功勋的梦,戛然而止了吗 “什么人” 护送的骑士,发出一声大喝。 蓝玉抬头,只见前方官道上,一顶软轿缓缓而来。 轿子边上,一个骑马的汉子大喊,“开国公家的” 常家人骑马的正是自己的外甥,常森。 “奉圣命,押送囚犯,闲杂人散开”护军千户板着脸喊道。 “给你能的”轿子落下,常升一瘸一拐的出来,骂道,“老子刚交卸了京营的差事,你这狗才就翻脸不认人” 那千户赶紧下马,笑道,“常二爷,不是小的托大,实在是干系重大” “老子知道”常升在下人的搀扶下,上前说道,“我现在什么官职都没有,给自己舅舅送行也不成吗”说着,一个眼色,家人在边上递过一个鼓鼓的包袱。 “这”那千户觉得烫手。 “些许散碎银两,弟兄们路上拿着吃酒”常升笑道,“收下吧看你那点胆子,谁还能因为这点银子,砍你的脑袋”随即,又道,“路上还要劳烦兄弟们照看一二,常二这里谢过了” 见他躬身行礼,那千户不敢受,避开身子说道,“二爷说哪里话”说着,犹豫几分,“二爷,您要和他说话,俺也不拦着,毕竟天理人情。可人多眼杂,您别让小的难做” “老子晓得”常升笑笑,“等你回京,来我府上吃酒” 说完,在家人搀扶下,走到蓝玉身边。 “老舅”常家兄弟拜倒,“外甥来送您了” “有心就行,人不该来”蓝玉沉声道,“被人知道,又是一番口舌”说着,看看常升,“你这是怎么了” “昨日朝堂上,皇爷问了京师的防务,外甥回答的不妥帖,被打了三十板子,剥了官职,现在在家赋闲呢”常升不在乎的笑笑。 “哈哈你这是吃了开城门的瓜落了”蓝玉笑道,“打的轻” “要不是有太孙殿下从中斡旋,当场就去了半条命”常升笑道。 朱允熥回城是他开的城门,无论如何这个事在老爷子那都说不过去。老爷子轻飘飘的打几下放了,就算是让他长个记性。暗地里,已经烧高香了。 私开城门是大罪,他是皇太孙的舅舅,换了别人,直接活活打死都是轻的。 “三爷仁德,你俩好好的辅佐”蓝玉叹息一声,再次回望城头,伤感道,“本想着,伺候了故太子一辈子,深受大恩,又是姻亲,往后这把子力气,就卖给三爷,谁知哎” “舅舅,留得青山在”常森说了半句,见身边有人就闭口不说了。 “这是一点银钱,舅舅收着”常升再次摆手,下人送上几个口袋。 “嗯,正愁以后没钱花呢”蓝玉笑道,“种地姥姥的,老子打了一辈子仗,拿锄头都想刨人脑袋,哪会种地呀” “这里面的金子,是定远侯,景川侯特们送的他们想来,我给拦住了,也没让他们送太过,够你们过日子就成”常升小声道